王武因为小时经常去外婆家玩耍,身上又流淌有客家人的血液,所以他日后天性就跟客家人亲,喜欢和客家人打交道。他们之间的许多人,在相处时有了交情,更乐意结拜为老庚。
他们双方打成老庚后,平时互相往来,重情重义,并把对方当成上宾来款待,丝毫没有巴结和利用的俗念,彼此纯属义交。
隋唐初朝,汉人和客家人不常通婚。若要论通婚,通常只有客家姑娘喜欢嫁到汉人家来,而汉人家姑娘却是不愿意嫁到客家去的。
到了唐代中期,汉客互相通婚逐渐成为寻常事。不仅有许多客家姑娘乐意嫁到汉人家来,而且汉人家姑娘也愿意嫁到客家去。为此,在这片汉客杂居的土地上,有不少的汉人家后代的身上,就流淌有客家人的血液;同样,客家后代的身上,也流淌着汉人家人的血液:呈现历史上少有的汉客和睦相处,亲如一家的民族大融合的社会局面。
到了晚唐,战乱不断,贼匪猖獗,新江河的河谷区域经常遭受山贼的抢劫。那时在莲塘村上,曾有四个汉子结伴下苏杭去卖桐油。
为了预防山贼拦路抢劫,他们每人还背上一把用于守家护寨的弓箭上路。
头天去没事,但等把桐油卖了到第二天挑上半油篓铜钱赶回来时,四人走到半道上,早有一伙山贼埋伏在路旁的茶山林里,进行拦截。当时只听得“嗖嗖”,一排子箭响,当场就有两个汉子被击倒在地上,剩下的两个汉子扔下油篓,一边拼命奔跑,一边拿着弓箭还击。
当时山贼没追赶,两个汉子一口气跑过几十里山路,才算侥幸捡回一条性命。然后山贼就将那两个被射死的卖油汉以及四挑铜钱全部掳回家去,并把两具尸体都扔进附近的天坑里。那两位死者家里各自丢下四五个儿女,家中老婆没改嫁,都守寡活到七十岁才仙逝。
又有一年,刚刚插完稻秧上田坎,莲塘村以及上下几个村寨的后生,大多下扬州撑船去了,只留下少数后生伙同老人、妇女及孩子守家护寨。
这时便有阳春那边的山贼头目,纠结几百人下山来抢劫。在山贼队伍的中间,夹杂有六十岁的老头、十多岁的男孩。
这些老头和男孩跟着山贼来的目的,当然也是为了想尽量掳到更多的财物,并协助山贼搬运回村去。
头天山贼队伍一路翻山越岭,天黑后赶到莲塘村寨的背后,先藏在那些密集的松林中过夜。等到三更过后,山贼进村寨前先是举着火把呐喊,放了一阵乱箭。村里的百姓听见呐喊和响箭声都仓皇逃窜,分别跑向山上、树丛、苕洞,或是村寨背后的一些山洞里去躲避。
村寨里的人差不多跑空了,山贼进屋就不停翻箱倒柜,看见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全部抢走。
那时的王武只有十岁,亚爹下扬州撑船去,娘亲又去了外婆家。这次等他从睡梦中惊醒,爬起来靠在门边擦着眼粪,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情,就有几个穿黑布便衣的山贼,从他家大门口杀进院里来。其中一个朝他射了一箭,当时幸亏箭没射中,只打在王武右耳旁的板壁上。当场,吓得他只顾哇哇大哭起来。
阳春这一带的山贼大多属于饥民,而且特别贪婪。他们看见屋里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就利用主人家的箩筐或是背篓之类的装上,大人小孩、男男女女,挑的挑,背的背;当然遇到肥猪、肥羊和肥牛赶不动的,当场就用杆子捅死,就地砍成血淋淋的毛腿挑在肩上:全部掳走。要是看见有钱人家的小孩、姑娘和年轻妇女,也要把他们当成“肥羊子”掳走。
王武被掳去,关押在山贼屋后的地窖里,用大背篓罩住人,背篓上面还压了一扇大石磨。山贼每天只给他一碗饭吃,然后就等待他的家人卖房卖地,设法筹备钱去赎人。
通常山贼关押到一定的时间,若是家里没派人去赎人,那么像王武这样大的男孩,想卖出去自然是没人敢买走的,而想养在家里又怕养他不熟,怕他到养成大人后终究要跑的,然后等于白养,不如把他弄死扔下山洞去。
王武被关过十天,没等到家里来赎人,过后,有一天他见山贼的家人下地干活去,就用肩头猛撞背篓。撞来撞去,终于将背篓上的石磨给震得滚落下地,他从背篓里爬出来,砸破碗再用碎碗片划开地窖的木门。
在逃出山贼的村寨之后,他怕被当地的人认出来,就去水田里将身上和脸上抹上许多稀泥巴,扮成一个正在捉黄鳝的泥娃娃的模样,然后顺着田埂小道逃进深山里。
当时王武找不着路,只知道朝着太阳和月亮落下的方向奔跑着。后来他一路翻山越岭,并翻过幌岗仙山和其它的一些山岭,到第二天的傍晚,才找到倪家寨的外婆家来。到了外婆家后,几个舅父又背上刀剑,将王武护送回家。
山贼也有吃亏的时候。曾经还有一次,山贼抢到莲塘时,就被村里的一个打鱼汉子发现。汉子扔下渔船拼命跑回家,通知村里人做好对付山贼的准备。当时村里的汉子大多参加过民团,当过乡勇,家里早就购有大刀、长矛、弓箭等之类的兵器。
他们知道山贼赶到后,是要先从有钱的人家掳起的。护寨的汉子们就将大刀、长矛、弓箭扛到王武祖上的老宅院的大门的正对面的阁楼上。汉子们又把短的长的各种兵器准备好,并埋伏在楼上、树上和巷道两边夹墙的缝隙中,还派人去通知临近的村寨都做好袭击山贼的准备。
山贼抢到莲塘村,有股持刀的推开大门冲进王家老宅院的深巷里。众汉子拉弓搭箭,当场一阵箭雨似的,把冲进来的山贼倒有一大片,其余的一边撤退出大门,一边不停地惊呼着:
“啊呖呖!啊呖呖呦!大风,大风来喽!”
这时邻村也是喊声大作,号角齐鸣,喊杀声在山谷里震荡。
这股山贼是临时招集拢来的,他们白天扛上锄头去种地,是农夫;到夜里背上刀剑四处来打劫,就变成贼了。依靠种地和抢劫为生,长期过着不农不贼的生活。
他们当山贼来抢劫,平时没有经过专门训练,只能算是一群可以欺负老百姓的乌合之众。
当时,这股山贼吃亏后,从村寨里溃退出来,自己就先乱了阵脚,接着只顾一窝蜂似的向黄泥坡的方向逃窜。然后又有从当地各个村寨组织起来的所有的汉子和乡勇,都手持各种武器奋勇追杀,这股山贼被击倒在山上和路边的大多是孩子和老头。其中有一个男孩只有十多岁,当时他脚上穿着刚抢来的,还是人家大姑娘预备充当嫁妆货用的一双新布鞋。
男孩初次来当贼没经验,不知道穿上新布鞋不便走路,遇到危急时又舍不得脱下。再有他的脖子上又挂有一双半旧不新的皂靴,肩上还背有一个新背篓,背篓里用布袋装满大米,外面还搭上一床漂洗得雪白的麻布蚊帐等衣物。
男孩贪心舍不得扔下所有的物品去逃命,过后跑不及腿上中箭,就在地上拼命哭着爬着。不久有几位乡勇赶拢来,见他还是一个孩童,想把他放走算了。
所有山贼被赶跑了,村里的人在收拾残局时,看见山贼将抢来的粮食、衣服、被褥、牲畜和器具等各种物品,扔得沿途满坡皆是,当场大家将自家的物品认出来,分别领回家去。
而那位姑娘认出受伤倒地上的那个男孩,脚上的新鞋是她亲手给未婚夫做成的,有位汉子准备去脱下鞋子,将它还给失主,而那位善良的姑娘见男孩伤得可怜,就抹着泪水说:“别脱了,让他穿去吧。”
村里的人把那些被打伤的山贼集中在一起,只见多数人事先都用灶门灰将自己的脸抹得黑不溜秋的。山贼这样做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方便不要互相错认了队伍上的人,误伤自家人;另一方面也是许多山贼只因跟这里的人曾经打过交道,互相之间是认识的,山贼下山来抢劫只怕被人认出来,今后不好意思再见面,才有意把脸抹黑的。
那时,当地的山贼团伙要下山来“发财”,每人身上都做有统一的标记。他们除了喜欢戴着斗笠,穿上黑色衣服,抹黑脸面而外,又习惯用稻草结环扎在腰间,作为队伍上的标志物。
有一次,王武听见山贼要来抢劫,村里的人都到村背后山林中隐藏去了,他自己留在家里躲在床下。
山贼知道床下经常藏人,即是那些穷孩子、傻女人和丑老婆子。他们听说山贼来了跑不及时,就习惯往床下钻去。山贼不想惊扰他们,一般不看床下。
有时即便知道床下有人,山贼也会假装没看见。因为这种人对山贼来说,即便掳去也没什么油水可捞,而这些人只要在对他们没构成什么威胁的情况下,他们也不会轻易杀人放火。
王武在床下看清山贼身上的标志,趁山贼在翻箱倒柜时爬出来,用锤子猛把山贼砸死,然后只管把斗笠捡来戴好在自己头上,再把标志物取下来扎在身上,又将山贼的尸首藏在床下,背上大刀、弓箭混进山贼的队伍里。
山贼队伍是从四面八方的村寨召集来的,多数人互相不认识,他们只认标志不认人。
王武跟随队伍走过许多里路,然后选择一个有利地势突然朝山贼开弓。当场射倒数人,王武迅速撤退就钻进树丛里。后来,村里人都把王武的英勇故事,传说开来。
最后,这些长期被山贼抢劫得伤透心的百姓,把打死在黄泥坡上的山贼尸首,全部扔进坡上的天坑里。而被打死在村里的,被村民当场割下头颅后,头被抛下庙塘深处的漩涡里,让河水冲去,身子一截也被扔进无底的天坑里。
当时村里人这样做目的,是怕山贼的阴魂不散,变为厉鬼在村寨继续作祟。而割下头颅使其身首异处,叫他们下辈子不能去投胎转世为人,当贼重新来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