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二人已到探海石畔,苏儿轻轻一跃,飘身落到石巅,回身一招手,金寓北随即跃到石上。
此时丑时才过,黎明尚早。金寓北面南盘膝坐在石顶,道:“苏儿,歇息一刻吧。”苏儿侧身倚靠在丈夫怀里,枕在他的臂弯里,仰面看疏朗夜空,亮亮的大眼睛粲粲如星,轻愁幽幽,似有还无。
靠着丈夫温暖的胸怀,慢慢地,苏儿竟闭上眼睛,好似睡着了。
空山静寂,斜月渐没,暗夜无声。金寓北怀抱苏儿,敛神息念,潜运太玄神功,坐等云海日出,也是在等强敌到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候,西侧街市里传来几声鸡啼。金寓北睁开眼来,看夜色正是最浓时候,俯首看看苏儿,面目安然恬静,安心闭目用功。
又过良久,金寓北觉苏儿身子微微动了一下,睁眼看时,苏儿一双明眸已不知看了自己多长时刻。
两人对视一笑,苏儿看向东方天际。此时山风强劲,晓寒正重,金寓北抿一下苏儿鬓角飘起的秀发,也向正东看去。
就见天东大片朝云已淡紫玫红,峰腰云海波涛汹涌,莽莽苍苍,直涌天际。
又过一刻,朝云已成灿烂霞彩,金霞宛似巨大雀屏,漫天铺开,天地一片瑰丽辉煌,海日露出了一个边缘。
金寓北俯首,见苏儿凝神注目,看那旭日攀升。旭日金光附在苏儿身上,额头、鼻翼、唇角、发丝都镀金焕彩一般熠熠生辉,金寓北看在眼里,身心俱醉。
看那殷红旭日,上升很慢,如同坠了巨石一般,一点点现了出来。最后,竟如猛地脱去重负,一下子跃出了云海。陡然间,旭日金光万道,照彻天地。下面是云海波澜,翻腾汹涌,霞光俯照之下,绮焕万千。
金寓北、苏儿在探海石巅,霞光云霓映照之中,宛若一对儿金身神人。
两人无语,静静注目云海。过得一刻,听身后脚步声响,自天街东来。声音杂沓,显是来人不在少数。
金寓北与苏儿依旧东向而望,对身后来人如同不闻。来人渐行渐近,到得这探海石畔,停住脚步,喘息之声都已听得。
来人在探海石畔散了开来,两人仍不回头,静看旭日东升。
又等一刻,听一个清朗声音说道:“北官,苏儿,璧人赏奇观,堪称天地一绝啊。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苏儿依旧不回头,更不答话,再看得一刻,日光变白,方始在丈夫怀中起身,两人一起站起,立于探海石上,山风劲吹,衣袂飘飘。
两人转身,苏儿看着说话的那云朝宗,如同不识。金寓北扫视一遍,见陆鹤鸣、陈鹰扬两人左首还站着两人,衣帽服饰与二人别无二致。一个英俊挺拔,风度潇洒;一个面色苍白,身形羸瘦。四人按剑立于云朝宗身后。
金寓北早就听闻,东厂四大领班,乃是林凤居、陆鹤鸣、蒋鹞回、陈鹰扬,称“凤鹤鹞鹰”,东厂飞天四羽,民间则称祸天四禽。又有八位档头,各领十几位番役,拱卫在云朝宗与四羽身周。东厂诸人身后,尚有四五十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
云朝宗当真是好耐心,看他玉冠紫袍,神丰气朗,虽金寓北、苏儿对他与众多随从好一会儿不理不睬,此时苏儿又满面鄙夷看着他,可他仍是泰然自若、行若无事,仍如当年身为东盟大护法时一般,一副贵气雍容、胜算在握的神采气度。
云朝宗见两人转身过来,又说道:“北官、苏儿,听江湖上传闻,你小夫妇二人由辽东归来,我这做师叔的,该当派人把你两位小辈护送回天台山。”
说到这里,他看看岩上两人,苏儿仍是不胜鄙夷,金寓北则静观静听,不露丝毫声色。
云朝宗不以为意,接着说道:“可是,当今圣上竟下旨到了东厂,让云某带人缉拿私通建虏、妄杀官兵的奸细疯人。绝不料,这做下大逆不道、十恶不赦行径的人,竟是云某人的师侄、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