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皇上出声阻止道,“何老已经给朕仔细的瞧过了,现下朕这个模样也是早有预料,所以也就不用再召见他了。”
“可是……”
“你且先听着朕把话说完,”皇上长吸了一口气,胸口间闷的厉害,那呼吸不畅的感觉,让他几乎有些晕眩。他甚至不知道,如果自己这一刻闭眼睡过去的话,下一秒究竟还能不能醒过来。所以,他希望自己还醒着的时候,能将要说的话都说明白了。
如此,他也算是瞑目了。
须臾,他吐了一口气,道,“安宁的性子,你最是明白。一直以来,她都跟着自己的喜好来决定。当初……”皇上目光闪烁了一下,顿了片刻复又继续道,“当初,尚未知道你就是朕的皇子时,她便一心的想要嫁给你,为此还跟着朕闹了许久的性子。后来,朕欲让她和亲的时候,她亦是抗拒。朕……朕或许一直都不甚了解她,以至于到了现在,都不曾给过她什么。”说话间,他抬起眼皮,望向了南宫瑜。
“朕只希望,若是朕不在了,你能多照顾照顾安宁,并且,为她寻一个好的驸马。”
“这件事,就算是父皇不说,儿臣也会将安宁的事情放在心上。”
“如此,便好……”皇上勾起唇角,脸上浮起了一丝欣慰之色,“还有就是,如今虽大局已定,但朝堂依旧不够稳定,罗元国与我辰国虽邦交多年,但近年来一直多有异动。你……你切勿要小心。”
“是。”南宫瑜低低应着,“父皇今日所说之事,儿臣都会一一牢记在心,不敢忘怀。”
闻言,皇上又拍了拍南宫瑜的手背,脸上的疲惫之色愈发明显。他缓缓靠在一侧,沉声道,“好了,朕要说的也都已经说了,没说的,想来你心中也是自有分寸。朕累了,你先回去吧。”
南宫瑜抿唇,望着皇上还要说些什么,可静默了片刻之后,他依旧不知该和皇上说些什么。于是,他只得起身,朝着皇上微微福了一个身子,道,“那,儿臣便不打扰父皇歇息了。”说完,他转身,迈开步伐,离开了大殿。
略微有些昏暗的殿内,将南宫瑜的影子拉的极长。皇上看着他的背影,目光中隐隐的有些泪花。
看着他,皇上总能想起当年的冯子怡。两人的眉眼生的太过相像,以至于当自己第一次见到南宫瑜的时候,他就有了私心。是以,他一路提拔南宫瑜,且还有了将安宁许配给他的意思。
好在……
半道及时知道他是自己与冯子怡的孩子,否则话,一旦酿成大错,只怕他今生都要追悔莫及。
然,皇上的心中始终是有些遗憾的。绕是他认了他,并且尽可能的想要将好的东西都送到南宫瑜面前,可他们之间的感情终究是疏离了一些。
皇上闭眸,脑海中蓦然浮现了冯子怡在桃花树下偏偏起舞的身姿。她温婉浅笑,明眸清澈,一颦一笑,勾人心魄。他曾怨南宫瑜因为苏瑾而乱了心智,可他又何曾没有因为冯子怡而痴狂过。
那个女子,在他心中早已经落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印子。
“怡儿……”他低喃一声,便好似看到了桃花树下的冯子怡转过头来,朝他轻轻一笑。
“郎君。”她弯起嘴角的样子,如同皓月一般,明亮而美好。继而,她缓缓抬起,向他走了过来。皇上不由勾起唇角,眼角处蓦然有泪水滑落了下来。
养心殿内,皇上的手垂落了下来,那将将进入大殿的阿福公公瞧见这一副光景,哑然的唤了一句“皇上。”随后,他急忙奔过去,冲到皇上面前瞧看的时候,就发现皇上好似已经断了气。
“皇上!”阿福公公悲拗的声音响彻整个养心殿,传到了外面。南宫瑜的脚顿了一下,眸光微微闪了一下。
皇上……驾崩了……
永盛十三年,皇上在位三十余年。
南宫瑜抬起眼皮,看着略微有些昏暗的天空,心中涩然。纵然感情淡薄,但在听到阿福公公那一声哭喊的时候,他终于有了些许的难过。
也许,他先前以爱的名义,强迫了自己太多太多的事情,又也许,他以迫不得已的借口,使得冯家蒙受了太多的冤屈。可到头来,他心中也的的确确是有着冯子怡的。
如此,也不算是冯子怡错付了感情。而南宫瑜的心中,自是没有先前的不快。
末。
出了宫门,天空竟是又下起了蒙蒙细雨。南宫瑜一路疲倦,等他终于回了太子府的时候,看到苏瑾于床榻上睡的正沉。他长吁了一口气,心中顿时明朗。
好在,一切尘埃落定,他与苏瑾之间,终究是可以永远不再分离。而这此前如何,也已经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往后的每一天生活。只要他和苏瑾能够这般一直相守下去,便也就足够了。
如此想着,他便和衣躺下,挨着苏瑾躺了下来。许是因为累了一日的缘故,南宫瑜这才将将躺下之后,很快的就入了眠。
屋外,烟雨绵绵。小丸子从外头跑进来,来到床榻之下,亦是靠在一旁趴了下来。
……
翌日。
皇上驾崩的事情已然传遍了整个京州城。于是,百姓之中,有人惊诧,亦有人觉得是在意料之内。
在此之前,就已经听闻皇上病重,那突然病逝,似乎也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皇上驾崩乃是大事,举国哀悼,一直持续了好些日子。
冷宫内,德妃的眸光已经有些涣散。自南宫羽死后,她便觉得人生再无生存的意义。
徐家落败,她被关进冷宫,而自己的孩儿,也离开了人事,如何能不让她悲痛。
嬷嬷从外头进来,看到德妃傻愣愣的站在外面看那阴雨天气,于是忍不住哼了一声,讥诮道,“哼,瞧见没有,如今太子就要即位了,你和徐家就算是有遗训傍身,只怕也是不顶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