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泷泫对自己这三百年的经历也只是轻描淡写地简单说了一遍,先是在山里流浪,也曾开辟过几个洞府山头,只是都被一些别的强大精怪赶走,直到一百年前无意间走进璋华书院,看到了小时候经常被自己撕咬的一屋子一屋子的书籍,想起了和义父以及?矸锵啻Φ娜兆樱?芮浊校?懔袅讼吕矗?徊还?獯蚊挥腥ニ阂В??侨ブ鞫???戳似鹄础
五年前她在璋华书院的消息被予仇知道,予仇或许顾忌着文璋的面子,一直没有直接动手,直到一次书院的学生们外出觅食,当然,予仇的儿子景阳也是在五年前进了书院,就这样面对予*他两个女人的围攻,独孤泷泫不支的情况下使出神通逃遁,三个身体各带一魂,其实爽灵和幽精都是为了掩护胎光,最终也只有胎光借一门人族法术制造了一个替身假死才逃了出来。
爽灵和幽精被擒,胎光受损严重,中途遇到了远贤和李停杯,便被他们带去了北傅山,想着怎么让予仇放弃自己的爽灵和幽精,或者干脆直接抢回来,自己肯定不行,便把升阳山的一些隐秘告诉北傅山的众妖怪,希冀着他们主动和予仇大声冲突,到时自己再浑水摸鱼。
当然这一切都是郑炎整理后的描述,至于“叛逆”“桀骜难驯”“撕咬”“觅食”“浑水摸鱼”什么的独孤泷泫肯定说不出来,对郑炎的理解和翻译还很不满,作势真要扑上来撕咬,郑炎只是把长枪横在胸前,色厉内荏的女子立刻变得温顺起来,两人竟然有些随意的玩闹,郑炎觉得可能是把她和之前遇到的两个重叠了,只是不知她是什么想法。
第二天一早随便吃了点东西准备上路,独孤泷泫没有动,只是看着郑炎的神色有些莫名的复杂,郑炎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我不能以这个样子跟你上路”,
郑炎纳闷道“怎么说?”,
“我得化出本体,人形太虚弱,抵挡不了现在太华山里的气候和山路的颠簸”,
郑炎点头,
“你不要取笑我,别说什么狼崽子,撕咬,桀骜不驯这些话”,
郑炎抱臂认真点头,
女子犹豫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身上开始溢散出玄光,下一刻已经化为一只通身玄黑的大狼,身形优美眉清目秀,又有些难言的神俊,郑炎陡然一惊,完全无法理解自己此时脑子里的想法,随又想到平日里楷元叔叔信中曾提及西荒内有荒族可以召唤荒狼做自己的坐骑,再看眼前这匹黑狼比一般骏马还要稍微高大一些,随即赶忙止住这个奇怪的想法,
“你或许该把身形化小一些,不是说身形越小越节省力量吗?”,
又是一阵玄光,黑狼终于变成了正常大小,郑炎点头表示很不错,“你现在能说话吗?人类中有修行化灵术的,化成动物后一般都不能说话,只能通过意念传递意思”,
“可以,只是需要消耗力量把嗓子改变成人类的嗓子”,郑炎话音刚落,一个女声从狼嘴里发出来,正是独孤泷泫的声音,直到现在郑炎才有了些和精怪相处的感觉,之前所见所谓一直觉得是一些有着异能的修士。
就这样一人一狼上了路,其实对于狼来说在山地岩石上行走有些勉强,也亏得这是一匹二千多岁的“老狼”,说起来无论是人类还是妖修,其实对草木鱼虫野兽飞禽如何开启灵智又如何修行一直没有明确说法,当然认识也有些模糊,有人说生灵生于天地之间时时刻刻都沐浴在天道之下,因为一些玄妙的机缘,某些具有机缘的生灵从天道之中撷取到一点造化,便开启了灵智,这个和长久的修行没多大关系,毕竟在野外只有很少的生灵能活长久;
又说凡是能开启灵智并修行的生灵大多都有一些奇特的血脉,可以是上古传承,也可以是不同族属融合的变异,使它们具备了开启灵智的前提条件,也是因为血脉使得它们比同类更容易撷取天地间的天道造化;
这样自然而然就有了一个问题,人也是天地之间万千生灵的一员,可以说从出生就算开启了灵智,为何修行却少之又少?
不算世代传承,据不完全统计,每万人中才会产生一个有修行资质的人,有的地方,也就是俗称“人杰地灵”的地方可能比例更高一些,而每个能修行的人天赋资质又有高低和方向的不同。可是精怪却没有这些问题,只要开启灵智基本就可以一直修行下去,很少会遇到瓶颈止步不前,当然,精怪修行花费的时间也更长一些,比如身边的独孤泷泫,从开启灵智到现在已经两千多年,而实际修为大概只是人族中修行十几二十几年的地阶修士的水平,星纬霜筠她们也是如此,不得不说天道真的很让人难以捉摸。
两人,不,确切说是一人一狼往北走去,只是因为所走之路都是山脉,所以走不顺畅,有时爬山有时绕梁有时又要深入幽谷,按独孤泷泫的说法,即使山上再冷幽谷再暖和也不要轻易踏入幽谷,郑炎没来过,也少有听人说起,书本更看不到多少,所以好奇之下多问了几句,
原来一些鬼魅阴邪之物大多偏阴性,山上有烈日罡风也有可以拿它们进补的精怪妖魔,道行浅的可能直接魂飞魄散,道行深一点的也会遭受不小的创伤,所以它们多喜欢居于幽谷和山涧之中,而且在这些地方更不乏一些毒物魔物,按独孤泷泫的说法,在这六千里太华山脉,再加上相接的臂岭和折阴山,真正厉害的也就是这些,很多存在相克关系的天妖也唯恐避之不及,因此妖修的洞府多在山顶或者山腰。
这一日两个同伴还是进到一处极为幽深的山谷,主要是这处幽谷横亘东西,正好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如果绕开估计得走出两天的路程,现在独孤泷泫自己倒也勉强能够横渡这五六里的宽度,只是郑炎还要靠两只脚走路。
因为要下陡峭的岩壁,所以独孤泷泫已经化成人的模样,两人沿着山石峭壁一路下来,还要不断攀附藤蔓,当真正下来后再看上面,完全就是一种坐井观天的感觉,湛蓝的天空只有很小的一片,“井壁”大概有百丈,身后是郁郁葱葱的森林,大多是一些郑炎不认识的树木,每一棵都极为高大,差不多也有十几丈,像是要挣脱出这条幽谷的束缚一样,按说东西向的山谷应该不会如何缺阳光才对,为什么这些树木还像是想要逃离地面一样?
郑炎把心中的困惑说了出来,独孤泷泫似乎也有些疑惑,把素手贴住一棵树干,片刻后忽然烫手似得收了回来,郑炎凑过去查看,白衣玉润的手掌也没什么异样,再看树干上也正常,不禁看向似乎有些惊魂未定的少女,
独孤泷泫皱着眉头盯着自己的手掌一直看着,郑炎等不着也看不明白已经开始观察起周围的环境,高大的树木不去说,树下的灌木和花草确实都是喜阴的无疑,只是地面为何不显潮湿,反而有些干燥,还有些坚硬?
“有古怪”,一直沉默的独孤泷泫终于开了口,
郑炎正在挖掘土壤,随口说道“确实有古怪,土地坚硬干燥,感觉还透着一股热气,难怪这时节草木还郁郁葱葱,你看,还有不少正值花期的野花,之前咱们也下到过几个山谷,可完全没有这处的样子,对吧?”,
独孤泷泫走到郑炎身边也蹲了下来,看着郑炎认真说道“你有没有听说过缚魂地?”,
郑炎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知道,从这里往西走二百多里,整个六千里风炎洲都是聚魂地,等等,你是说这里也是?怎么看出来的?”,
郑炎一直对聚魂地就很感兴趣,只是和世人一样也搞不懂成因,叔叔郑楷元镇守风炎洲西界长城,见多了死在那里的生魂只能进入专门设立的“小灵境”,而不能直接入冥界轮回,所以郑炎便收集了不少这方面的资料,只是完全没头绪。
面对郑炎的问题,独孤泷泫轻轻点头,“我对魂魄很敏感,这里的草木没有一点魂魄的气息”,
郑炎纳闷道“一般草木怎么会有魂魄?不是说草木有了魂魄会被雷劈吗?”,
独孤泷泫认真说道“那藤精树怪怎么说?如果没有魂魄又怎么可能开启灵智修行造化?”,
郑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记得有一些练气士曾经说过,魂魄都是以生体为依托,生体可以依据自己的条件吸收天地间的造化自行凝聚魂魄,也有人说草木只有魄没有魂,只有得到某些机缘后才会吸收或者根据魄凝聚出魂,也就是所谓的开启灵智,难道她说的是这个意思?
“我是说草木上没有一点魂魄的痕迹,魂魄其实和我们见到的万物一样,你就把它当做可见可触摸的东西,只要是具体的东西就一定有气味,就像你用手蹭树皮,树皮上就会留下你肉体的味道,也就是你的气息,也会留下你神魂的味道”,独孤泷泫认真解释道,
郑炎点头,“难怪老虎经常会在自己领地范围蹭树,原来是标识自己的气味,你也会这么做吗?”,
话一出口就被女子敲了一个板栗,随即女子又有些不好意思,嗔怪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我的玩笑,我确定这确实是缚魂地,我们还是上去绕路吧”,
郑炎笑着说道“放心,反正你可以舍去这副皮囊对吧?如果真出事我可以保证带着你的这一魂离开”,郑炎确实很想探究一下这缚魂地,甚至有些不惜舍弃肉体,不过也只是可能,并不一定真那么倒霉,自己只是没有气运,又不是没有运气,怎么也不会那么倒霉吧。
见郑炎意动独孤泷泫点了点头,大概也觉得没那么倒霉,于是两人开始探索着往前走去,为了保险起见郑炎让独孤泷泫化成一只一两个月大小的小奶狼,趴在自己背上,紧急之下可以躲进背囊里,也方便她探查周围的动静。
越往里走越古怪,草木如此茂盛可却不见一只活物,甚至一点动静都没有,走了不知多远林地间开始出现一些残破的石雕,这让郑炎不由得想起万佛仙窟,只是那里是佛像,这里好像都是魔像,还有很多镇墓兽的雕刻,谁会把陵墓设在这里?风水肯定就别指望了,连个阴鬼都养不出来,缚魂地对于鬼魂来说就是禁锢,禁锢它们自由行动,也禁锢它们的修行,最终只能消散。
郑炎对陵墓的地面构造很熟悉,毕竟洛阳西北不远就是芒砀山,清明节的时候或者遇上什么祭奠也会去看看,仗着这份熟悉很快便找到了最外围的石牌楼,居然有十二根石柱,牌楼上的字迹早已斑驳不清,走过牌楼走在不生一棵杂草的神道上,四周死寂,石砖已经有些残破,两边的石象生也好不到哪去,郑炎越走越心惊,这好像是王陵啊!
走过一里长的神道,终于站到了墓门前,高三丈宽两丈的石质墓门,什么人有这样的气魄?郑炎自然不会去推这样巨大的墓门,推不推得动还是个问题,别有什么机关,虽然很少有人在墓门这一块动手脚,可万一后面有人守墓呢?
于是郑炎把化成小狼的独孤泷泫抱进怀里,纵身跳上了墓门旁边的虎皮墙,终于看清里面的情景,一处占地极广的院子,正面是一处大殿,比洛阳皇城那处不逞多让,关键是完全巨石砌成,又做了不少雕饰,大殿通体玄黑,压抑而深沉,大殿后还有不少殿宇,整个陵墓好像来自九幽地狱,关键从院子里一些草木被修剪的痕迹可以得知确实有守墓人,只是郑炎有些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座陵墓,现在看来到更像一处神殿,或者某个神秘教派。
“有人”,怀里的小狼忽然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