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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凤居然也笑了笑，郑炎早已是一脸惊奇，要知道澹台凤从不近女色，或者说很讨厌女人，当然也不喜欢男人，现在居然对一个女子笑，简直不得了。郑炎忍不住开始仔细打量起眼前女子，容貌身段确实一流，气度就更别说了，九分一点都不为过，放在洛阳绝对能排前列，但洛阳被人称道的女子澹台凤从来没假以辞色过，眼前女子到底是哪吸引他的？
女子眼波流转看向郑炎，眼神里有些高兴还有些慈祥。慈祥？！郑炎赶忙喊了一声阿姨好，女子轻笑出声，刹那间百花齐放，伸出素手捏住郑炎的脸扯了扯，郑炎早忘了躲闪，
“小家伙都长这么大了！记得以后见到看着年轻的女子都要叫姐姐，来，叫一个，姐姐就给你介绍媳妇儿”，
郑炎苦着脸含糊喊了一声“小溪姑姑”，然后脸就被扯得更长了，澹台凤径直上了小舟，女子终于放过郑炎，拉着他也走了上去。
澹台溪，澹台凤的妹妹，据说自己还在襁褓的时候见过两次，自然没什么印象，不过看这做派和澹台凤的态度也就能猜出来了，“小溪姑姑，你怎么会在这儿？不是说嫁给一位将军了吗？姑父也在这儿？”，
澹台溪没好气道“肯定是澹台静说的，是不是？那个碎嘴婆，我什么时候嫁人了！就知道编排人，她自己恨嫁非要拉上别人，记得叫姐姐，再让我听见一声‘姑姑’要你好看”，
本来娴静婉约的女子忽然满脸煞气，抓住郑炎的衣领口气里满是威胁，郑炎把头撇过一边，再次违心点头，府里红沐茹蕙就是这个德行，一把年纪嫁不出去就想着在称呼上给自己些安慰。
“这里叫疏忧小筑，观丘司的规矩，一般都是两人搭档，和姐姐一起的还有一个叫柯婷月的女人，年纪有点大，就不给你详细介绍了，像我们这种常驻一地的可以带些侍从，姐姐带的是青溪，小时候还抱过你，那时候她七八岁，你肯定不记得了，柯婷月带着的是她的妹妹，柯婷微，一定要拿下，很正呦”，
郑炎觉得这才应该是澹台家的女子，精怪张扬，和娴静婉约从来不沾边，嗯，雪鸿姐是例外，好像澹台雪妃也有点。
小舟靠上精舍前面的一座小码头，澹台溪用绳子系好小舟，最近的一间屋里走出三个各自出彩的女子，穿着一身亮银色裙装的肯定是柯婷月，年纪完全不大嘛，这才是真正的娴静淡雅，穿着天青色裙装的应该是青溪，穿着粉白裙装的就只剩柯婷微了，经澹台溪介绍果然如此。
三个女子更多还是看着澹台凤，嘘寒问暖温柔腼腆，连最矜持的柯婷月都是如此，郑炎站在一边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澹台溪把客人领进客厅就拉着青溪做饭去了，郑炎忍不住问了一些这边给养的补充，平时又做些什么的简单问题，柯婷微原来比姐姐还矜持，在姐姐的目光示意下才轻声说了些，郑炎了解完后果断走了出去，让澹台凤自己应付那姐妹俩去吧，哈哈哈。
屋外是一条木质走廊，有一串黄铜风铃正发出一阵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颖月很喜欢这样的风铃，记得小时候有一年三姨奶奶从铜陵回来专门给带了一串，和这件一样，铜管上有符纹的那种，发出的声音极为动听，颖月把它挂在书房窗户上，郑炎好奇那些符纹，结果就把铜管给拆了，颖月好几天没说话，把他给愧疚坏了，一直想着亲自去铜陵挑一串，只是一直没机会。
正想着一些往事，身后传来脚步声，原来是柯婷微，郑炎笑着喊了一声婷微姐，柯婷微温柔一笑，示意郑炎坐。
走廊上的木质地板很平滑干净，平常肯定经常打扫，下面就是湖水，这个时候呆在这里倒是清爽。郑炎盘膝坐下看着湖面，柯婷微敛裙跪坐，动作规矩又不失优雅，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够锻炼出的做派，应该是世家出身，郑炎笑道“婷微姐来这里多久了？平时不会无聊吗？”，
柯婷微整理了一下衣裙轻声说道“十年了，八岁的时候被叔叔送过来，说让跟着姐姐修行，习惯就好了，殿下和传闻中的好像不太一样”，
郑炎好奇道“婷微姐听到的是什么传闻？我记得有很多版本”，
柯婷微掩嘴轻笑，认真打量着郑炎，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殿下倒是坦然，姐姐曾经分析过几个主要版本的传言，觉得是被人精心设计出来的，虚虚实实七三分成，每一条都会生成很多种解释，遣词造句堪称精准，嗯，我们在这里确实挺无聊的，你知道，除了修炼发呆就没什么了，说是监察，其实也没什么具体事情做，感觉就是观丘司安排我们来这里修炼的”。
郑炎笑了笑点头，随即又好奇问道“婷微姐是不是俞塘柯家的人？”，
柯婷微神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变化，点头道“本家”，
郑炎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问下去，“你们的监察对象是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方便透露吗？”，
柯婷微已经恢复过来，笑着说道“我不是观丘司的人，我知道的事殿下当然更能知道，西边三里的地方有个小镇，已经荒废了不知多少年，镇子上的房屋全部是用一种阴沉石建造，很奇特，里面生活着一些...一些精怪，我们的任务一是看好那些石材，另外就是那些精怪”。
郑炎明白，现在中土世界的精怪基本都像这样被半圈禁着，在人族聚居的城镇很难看到。关键还是思想的问题，很少有精怪能接受人族的礼法和道德，是接受而不是遵守，这个很关键。宗人府吸收的那些已经可以化为人形的，很多都是从小就培养，或者是混血，至于荒族和羽人其实和人族差不多，只是信仰不同而已，信仰总比那些思想要更容易调和，思想源自灵魂和肉体，精怪在化为人形之后的思想勉强能够被塑造，但也有限，更别说化成人形之前，
灵智是一回事，思想是另外一回事。
简单来说，举个例子，一个人走在集市上看到一个摊子上摆着烧鸡，这个人知道想要吃就需要花钱买或者用什么交换，精怪想要的话会直接拿过来吃，发生冲突的话就看谁力气大，当然，人族中的魔修大多也是如此。
“镇子上的精怪有化成人形的吗？总共有多少？平常会有麻烦吧？”，郑炎好奇问道，
柯婷微微微一笑，对着水面柔声唤着“绯儿”，正当郑炎好奇的时候，不远处忽然跃出一条绯橘相间的锦鲤，眨眼间锦鲤便幻化成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粉雕玉琢煞是可爱，踩着水一路跑来扑进女子怀里，如乳燕投怀。
柯婷微抱着小女孩捏着吹弹可破的小脸蛋柔声道“鞋子，鞋子，怎么又记不住了？”，
小姑娘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结结实实在柯婷微俏脸上亲了一口，在女子羞恼之际已经跳进郑炎怀里，琼鼻嗅了嗅高兴喊道“这个哥哥的气味绯儿喜欢”，
柯婷微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只玉手已经把小姑娘从郑炎怀里拎了出来，郑炎转头一看是一个穿着一身黑纱的冷艳女子，身段真是风流，容颜就更不用说了。女子没有说话，有些粗暴地把小姑娘摁在走廊上，小姑娘这才不情不愿学着柯婷微的样子跪坐下来，扭了扭身子，大概是在表示这样很不舒服，黑衣女子也跪坐下来，放下了手里的果盘，目光淡漠地看着郑炎。
柯婷微笑道“玄真，绯真，姐妹俩，姓李，让殿下见笑了，绯儿，刚才那个样子很无礼，知道吗？”，
郑炎被叫李玄真的黑衣女子看的有些尴尬，又不能插嘴人家管教妹妹，刚才小姑娘的作为确实也不合适，想着是不是乘机拐跑她，颖月肯定很喜欢，平常没少念叨说自己没小时候可爱。
李绯真，或者说绯儿，吐了吐舌头扭头看着姐姐李玄真，“是吧？很好闻吧，像是雷雨过后天刚放晴，大哥哥，让绯儿跟着你吧？”，
郑炎正准备点头答应，其实也想着和小姑娘开些玩笑，忽然李玄真消失不见，下一刻出现在走廊外面的水面上，背对着三人似乎戒备着什么，不远处厨房里澹台溪拎着菜刀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恨恨说道“吕清操又来了吗？我今天非得儿拿他煲汤”，
柯婷微笑着解释道“吕清操本体是一条冰鲟，一直追求玄真，还想顺势把绯真也收了，在镇子上的时候经常纠缠，玄真绯真搬到小筑便又追了过来，大概是又把伤养好了”，
郑炎感觉有丝丝寒气侵袭而来，刚过正午，原本还有些热的水面上也腾起阵阵水汽，居然是个擅长冰法的妖修，冰鲟，倒是和名字契合。
李玄真抬手制止了澹台溪的出手，开始缓步往外面走去，郑炎这才看见不远处的水面上站着一个蓝袍年轻人，身形壮实高大，面容不算俊朗但也不差，此刻正深情款款地看着这边，柔声说道“玄儿绯儿，跟我回去吧，我们一起修行，天道可期”，
郑炎正想赞一个“柔情似水情真意切”，一旁的绯儿跳起来一脚踩在栏杆上，插着腰脆生喊道“呸，...溪姐姐，下一句怎么说来着？”，原本霸气外露的小姑娘愣神片刻，又转头一脸求助地望向澹台溪，原来是忘词儿了。
澹台溪恨铁不成钢，“无耻之徒呀”，
小姑娘恍然大悟，正准备继续，那边姐姐已经御起一道一丈多高的水浪，快速向对面的吕清操压了下去，吕清操满脸哀伤，挥袖之间脚下的湖面开始结冰，一条条冰凌斜刺向压下来的水墙，冰凌刚一触碰到水墙，水墙就开始结冰，推进压迫的速度也越来越缓。
“不用担心，两人虽然都是相当于地道境界，但玄真比吕清操修为高一些，即使被克制，这些年玄真往精微操控方面发展，已经有了化解的办法”，柯婷微笑着说道，
郑炎点了点头，眼见被冻实的冰墙开始崩解，冰说到底还是水，只是加入了一些阴阳变化中的冷暖变化，本质没有改变，而且这样的冷暖变化还差得远，记得小时候见过一个人施展冰法，一株青翠欲滴的小菊花眨眼间变成了一堆冰屑，花叶内的水分都被抽了出来结成了冰。
代表冷暖的温度，是否存在上界和下界？就如同时间是否存在源头和终点，这些一直都是问题。
崩解出的冰凌被李玄真裹在水里，化为条条水枪激射向吕清操，在吕清操凝出一面冰盾抵御的时候，四面升起四根逐渐壮大的螺旋水柱，水柱快速旋转着向中间挤压过去，看起来好像能把人搅碎一样，吕清操眼看挣脱不出，忽然大喝一声，浑身释放出一道道白气，白气遇水，水瞬间成冰，不一会儿四根冰柱出现在几人眼前，吕清操夹在中间大口喘着气。
澹台凤和柯婷月早走了出来，站在门口静静看着，郑炎看了一眼坐着的地板，有一层浅浅的冰霜，原来整座小湖都已经结冰，地道境界确实可以做到，或者冰冻范围还能更大，毕竟这座小湖不过一里方圆，而且吕清操不应该这么费力才是，是从李玄真那里抢夺水的控制权时耗费的吗？
原本凌空伫立的李玄真忽然一动，下一刻便出现在冰柱旁边，十五六丈的距离不过眨眼间的事，精怪的肉体果然强悍，郑炎注意到在李玄真动身之前脚下的气机出现一阵涟漪，这是使用纯粹力量的表现，再加上速度，人族修士很难做到，速度至少要比刚才慢一倍，郑氏族人擅长炼体，身体先天强大，同境界也很难不借助秘法做到这种程度。
吕清操眼看眼前女子捡起一支冰枪，而自己又动弹不得，眼里满是告饶，“玄真，手下留情，轻点，别扎脸，心脏也不行，等等，那儿更不行...脸绝对不行，你还是杀了我吧，再...”，
澹台溪已经回去继续做饭去了，青溪干脆就没出来，柯婷微笑道“我就说吧，绯儿！还不下来，像什么样子！”。
最终李玄真没有真去刺吕清操，只是监督着让他把冰都化掉，还有清理那些被冻死的鱼，真是殃及池鱼。
话说回来，包括绯儿在内，看着那么多死鱼三人竟然一点异样都没有，本体不都是鱼吗？郑炎心里倒是怪怪的，不过好歹没有表现出来，转念一想又觉得也没什么，修士甚至仙人都是从凡人修炼而来，爆发大战的时候波及凡人，也没见几个手软和心生怜悯的，甚至有些专门修炼鬼道血咒的修士，经常会做些杀人越货的勾当，这种事其他类型的修士也没少做，本质上和他们没什么区别。
吕清操被赶走，李玄真回到走廊，莫名地看了郑炎一眼径直去厨房了，郑炎觉得有些奇怪，想询问一旁的柯婷微，柯婷微抱着绯儿笑道“你对娶异类做妻子有什么想法？”，
郑炎心里咯噔了一下，马上又觉得是自己理解错了，柯婷微神色平静，看起来没有别的意思，“想法？还好吧，小时候见过一些结为夫妻的，也挺好的，关键不在于是不是异类，而是思想”，
柯婷微笑道“要是世人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凡人总是流于表面，又很难做到就事论事，道祖用一个‘道’和一个‘玄’字就把一切都说了，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他肯定想过道不过是表象，表象之下还有真知，然而他没有继续深入探究，只是用了个‘玄’字解释，众妙之门？有什么意义？我们看到水结成冰，知道是冷暖变化，通过探究冷暖知道其实是阴阳变化，通过探究阴阳变化是不是能得到更本质的变化？”，
郑炎想了想说道“比如气的变化？”，
看眼前女子有些疑惑就解释道“古人有先天五太和气形质的说法，阴阳属于形的范畴，冷暖属于质的范畴，水和冰属于物的范畴，比阴阳更细微的就是气，或者别的，我们看不见，确实是在猜测，就像是‘玄’的说法一样，嗯，你这么说确实如此，我们探究一个东西的时候遇到阻碍，总会找一些模糊的东西去解释，然后自以为得道，你说这是因为我们太浮躁还是因为虚荣或者别的什么？古人好像更是如此”，
柯婷微看着郑炎微笑不语，绯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满眼都是疑惑，眼看姐姐端着菜从厨房走了出来，一下子把疑惑抛到九霄云外，蹦蹦跳跳嚷嚷着要吃，柯婷微无奈道“平常来生人绯儿很矜持，很懂礼数，不知为何对你有些特别”，
郑炎笑道“没什么，我从小孩子缘就好，你看玄真姑娘就总是冷冷看着我”。
澹台溪招呼两人端菜，要开饭了，郑炎这才想起刚不久吃了两条总共足足十多斤的寡淡焖鱼，澹台凤居然没提醒说要来这里蹭饭，还真是惜字如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