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萝去到隔壁房间的时候,三个大男人正围坐在桌子边讨论着什么。她刚坐下,就听到楼下闹哄哄的声音。
“将这里包围起来!那贼人就被藏于此处,搜!”
外面的声音不小,屋内刚好听得见。容舟亦暗道不好,起身就往隔壁间赶去。只是他们被拦在了屋子里,衙役已经去了隔壁将高锐和高夫人绑了起来往楼下带。
“敢砸本姑娘的场子。”云萝挽着袖子就要冲出去,被清川一把给拽住了,同时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容舟亦。
“不能让他们把高锐带走。”
容舟亦话音刚落,挡在门边的侍卫就被夜七瞬间给制住了。容舟亦趁机往楼下追,有不少衙役是受过云萝那一晚雪梅散的恩惠的,于是也都没有真的去拦着他们。
李大人和他的人还没走出客栈,就被清川从二楼一跃而下,给挡住了去路。
“不知这位大人何故捉拿高锐?”有了清川堵路,容舟亦和云萝也就不着急了。二人慢悠悠的从楼上下来,挑音问了一句。
“何故?这贼人闯入金员外中想要谋财害命,被金员外家的护院抓住,却不料让他逃了。本官只是接到密保,说这贼人藏匿于此,这就带他会衙门罢了。”
李大人面不改色,头头是道的说着。不少在一楼闲聊吃饭的看客这会儿都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
“大人,就是他们将高锐劫走的!”疑似金府的小厮在李大人身边说了这么一句,李大人闻言一挑眉:“哦?既如此,将他们一起拿下!”
“我看谁敢?”
门外,县令和李捕头也带着一些衙役赶了过来。他们刚刚收到信,说是李大人带人围了容舟亦住的客栈,别人也许不知道,可是他知道这位容公子身份不凡啊,岂能让他受了委屈?于是急急忙忙带着人过来了。
“县令大人,他们大闹金府窝藏罪犯,为何不抓?”
李大人显然有些生气,容舟亦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茶,说道:“县老爷,劳烦你去将金员外以及之前的那位县令徐老爷一并请过来吧。”
县老爷不明所以,不过依旧照办让衙役们将人带来。
云萝指了指高锐对着李大人说道:“把他们放了,我好不容易救活的,要是因为你再出了事我可拿你是问啊。”她这话说的认真,她自幼学医长这么大也没救过几个人,也没打算遇一个救一个。
好不容易救一个人要是再死了,那可就砸师父和家里招牌了。
李大人没想理她,但是那些衙役已经听话的将绑着高家夫妻的绳子给松了。李大人气不打一处来,可奈何县令在这,他有气也不敢撒。
“什么事还要折腾本员外?”
金员外和徐老爷一起被带了过来,容舟亦见此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开口说道:“既然人来齐了,那我就开始说了。”
“你是什么人?这里哪轮得到你说话?倒是这个人还不赶紧带走?”金员外恶狠狠的看着容舟亦,刚刚就是他们几个坏了他的事。但是眼下还不是算账的好时候,他只想赶紧让人把高锐带走。
清川靠在门边一副进来了就别想出去的架势,县令坐在桌子旁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三年前镇子外的观音庙附近,有一商队被打劫所有人死于非命,可尸体却下落不明。当时的县令徐老爷并没有彻查此事,而是敷衍了事草草结案。”
“然而闹鬼传闻沸沸扬扬,几位大人暗中商量重修观音庙,又大做法事。自此,观音庙虽破败却再也没有出过事。”
容舟亦神情微微有些严肃,云萝坐在一旁手里捧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小二要的点心,边吃边认真的听着。
“你说这些做什么?”李大人已经有些心虚了,容舟亦轻轻一笑,继续说道:
“三天前,观音庙内出现了两具尸体同时屋檐坍塌,疑似砸死了人。实际上王大人与周大人都是被人谋害致死。王大人暂且不提,先说这周大人……”
他说完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睛看向了正笑眯眯吃着点心的云萝。云萝也愣了一下,不懂他这个时候看向自己做什么?
站在门口的清川忽然开口说道:“金员外家中有一对特制的峨眉刺,而这峨眉刺似乎并不适合男人用。”这个还是他们大闹金府的时候看到的,当时清川只是无意间看到了一眼,事后他就给忘了。后来还是容舟亦审问高锐的时候,他才想起来。于是趁着帮容舟亦办事的时候,将这也一并带了出来。
“那峨眉刺是我送给夫人的,怎么了?”金员外瞪着清川,心中则是意外他什么时候看到的?
清川一挑眉,也没有说话。从怀里将一块包着东西的布扔向了容舟亦,最后被夜七接住。
“云萝姑娘,请看。”夜七将布打开,里面放着的赫然就是一对峨眉刺。
云萝叼着点心也不看热闹了,坐直了身子凑过去拿着峨眉刺比量了几下:“像啊……”
老李也是对这个案子知道的最多的人,顿时问道:“难不成这个就是一直没找到的凶器?”
“对,长短粗细差不多。”她说完从腰间翻了一个小小的纸包出来,将里面的粉末洒在了峨眉刺上。
其中一只尖锐的地方粉末渐渐地变成了蓝色。
“这药粉撒在沾过血不出七天的地方,便会显现蓝色。”
云萝说完金员外的确脸色一变,容舟亦又继续说道:“刚刚我让人去周大人家中打探,周夫人表示在她相公还没失踪的时候,他人一直处于很焦虑的状态,总是说等到过几天有人来查这件事,他就完蛋了。”
“不知道‘这件事’所指的事,与金员外李大人以及徐老爷有没有关系呢?”他意味不明的看着几人,徐老爷当场否认,道:“我早早的就不在衙门做事,他怕查与我何干?”
“啊!说到这那么我就来说说徐老爷你为什么正值壮年就被革职了。”容舟亦一拍手,目光锁定在了徐老爷的身上,又说道:“我们翻阅了衙门里以前的卷宗,在向知府备案的卷宗里发现了你曾经挪用衙门的公银修建观音庙。”
“在场的当地人,想必你们都知道三年前徐老爷对外宣称是几位大人用自己的家私来修缮庙宇。挪用公银的事被老师爷写进了卷宗里,于是徐老爷你被革职。”
“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么?不过都是你的胡言乱语。”徐老爷底气十足的反驳道,容舟亦对着云萝抬了抬手:“你要证据那我便拿给你。”
云萝这次反应了过来,放下点心小腿蹬蹬蹬的跑上了楼,随即抱着那一份她拿出来的卷宗放在了桌子上。
“你们为了毁灭证据,不惜以高锐为借口去衙门报案,为的就是趁机放火。你们想等找个机会再将高锐杀了,但是出乎你们意料的是,这个丫头悄悄潜入了金府还找到了高锐。”
容舟亦看着旁边满是不解的食客们,指着高锐说道:“这位就是当年商队老板的遗孤,而那个商队的尸体我们也找到了。就是被藏于观音庙中,成了干尸。”
众食客纷纷惊呼,金员外故作理直气壮的嗤笑了一声,刚要反驳就听云萝清脆的声音传来:“你们说奇怪不奇怪,这观音庙可是衙门新修过的,里面埋了十几具完整无损的干尸竟没人发现啊。”
“肯定就是他们埋的呗!”
“难怪那段时间观音庙一直闹鬼,原来是因为里面有尸体啊!”
几个食客纷纷开口,容舟亦摆摆手,让他们安静了下来这才继续说道:“应该是先闹鬼,才能埋尸。否则那观音庙日日夜夜有人敬香夜宿,他们哪有机会藏尸?”
“因为观音庙‘闹了鬼’,去过庙里的人都重病。所以请法师才能有借口重修观音庙,借机将尸体藏了起来。”
他一说完,那边的徐老爷便出言辩解:“若真是我们做的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直接将尸体扔进深山也就罢了。”
“因为你们不能这么做,据我所知三年前商队出事之时,朝廷曾派楚司安楚小将军率领六千精兵进山剿匪,别说是十几具尸体了,怕是几只老鼠进山也会被抓住的吧。”
容舟亦话音一落,旁边就有人开始附和。
“说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自打那之后我们镇子外就再也没有山匪打家劫舍了。”
李大人额头微微冒了冷汗,云萝坐在一旁无聊的翻着卷宗,翻着翻着就发现不对劲了。
“我想之所以周大人被杀,是因为你们知道了商队的遗孤还活着并且想找你们报仇。”说着将目光移到了高锐的身上,问道:“你是不是曾经找到周大人?”
“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具体的凶手究竟是谁。只是隐隐约约知道是衙门里的人,于是挨个去问。第一个问的也就是死的周大人。”
“当时老先生喝醉了,我便听到了一些。后来去问周大人,他支支吾吾什么也不肯说,最后只能再去恐吓老先生逼他将当年的事情告诉我,我才知道杀我爹的人是谁。”
容舟亦点了点头,喝口茶润了润嗓子:“周大人当时心生恐惧,一是担心高锐知道了真相寻仇,二是怕高锐继续报案。那尸体埋在了观音庙内,若真有心查也不是查不到。他害怕了所以他才被要继续掩埋真相的其他四个人杀掉了。”
李大人咽了咽口水,怒斥的反驳道:“你这是信口雌黄!”
“是么?周大人失踪三天,却偏偏在雨夜尸体出现在观音庙内。而当晚天色不早,几位非富即贵为什么要去城外的破庙?”
容舟亦咄咄逼人,将问题都抛了过去。金员外和李大人纷纷沉默,徐老爷不假思索道:“我们当日去那纯属碰巧。”
“碰巧去城外?”
容舟亦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云萝一拍桌子说道:“舟舟,你看这个纸,似乎能割开。”
他听见小丫头的这个称呼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别扭的凑了过去。
还没等他们看呢,徐老爷转身就要跑,最后被清川定在了原地。
这案卷宗两页之间可以拆开,从里面他们找出来了十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年楚小将军剿匪,这周围的山匪不是死了就是被抓了起来。金员外原本也是这附近的山匪,只是他一直与徐老爷有所瓜葛。
他打劫来的钱不少都孝敬给了徐老爷,匪窝被剿以后金员外没了生计又起了歹念。从而威胁了一直私收贿赂包庇山匪的县令徐老爷,而徐老爷又将王、周、李三位大人给拉下了水。
五人一商量决定打劫商队,他们四处打听得知高家非常富有,且经常去庐陵卖货。于是他们在观音庙附近埋伏了半个月,终于等到卖货归途的高家商队而后杀人劫财。
当时楚小将军的精兵正在各个山里搜索匪窝,他们知道不能将尸体扔在野外,那样很容易就被发现。于是灵机一动将尸体先藏在了观音庙的厢房内,而后制造了一出闹鬼事件,趁着修建庙宇之时将尸体藏了进去。
帮他们藏尸体的匠人们也都被灭了口,师爷于心不忍可也不知道该怎么揭露此事,于是趁着卷宗送到知州处的时候,偷偷的改了一些,将公银之事写上,只盼着徐县令能够下台。
而这一份秘密的信件他藏在了这卷宗之中,一是为了以此威胁徐老爷不能杀他灭口或者连累家人,二来也是希望如果有一天与高家商队有关的人来翻案,这真相能够大白于众。
信件的内容无疑是一份铁证,县老爷当即命人拿下三人。金员外欲反抗,最后被清川掰折了胳膊被衙役带到了牢房之中。
县老爷看了看容舟亦又看了看高锐,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客栈。
“他是不是有话要说啊?”云萝没懂他最后那几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扭脸问着容舟亦。
“算是吧。”
“那他为什么不说?”
“没必要说出来。”
云萝还是云里雾里的,倒是高锐和高夫人双双跪在了容舟亦的面前道谢。直到他们夫妻两个也走了,食客们也散了,她还是没想明白怎么回事。
“你告诉我呗?”云萝黏在他身边撒着娇,一旁的清川在考虑要不要威胁他说出来,夜七瞪着眼睛一副盯紧你的模样看着清川。
“收拾收拾,明天动身去庐陵。”
云萝见他一副不想说的模样,气呼呼的想着今晚绝对不让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