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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解忧缩在被子里，盯着笔记本屏幕上的对话框, 上面是季明染刚刚回复的一个委屈吧唧的表情。其实她也解释不清, 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想到季明染。也许，是因为这个女人带给自己的一些变化？
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她的情绪都保持得很好。直到那次在微博, 季明染用大号公然表白自己。她看到铺天盖地的通稿, 看到季明染小号的疯狂表白。那些溢美之词不是关于何解忧的, 是关于cuckoo, 那个曾经风光的自己。过往的记忆如洪水猛兽, 一下子侵吞了她的理智, 撕开她的伤口。
“骗人，都是假的！”
何解忧推开电脑，侧身压着那条满是伤痕的胳膊, 似乎疼痛每加深一分, 她的愧疚就能减轻一点。她拼命揉眼睛, 眼圈被搓得发红，可是哪怕已经开始看不清东西，她也没办法哭出来。
寂静的黑暗里，新消息的提醒断断续续地响着。
何解忧也不知道自己趴了多久，直到消息的响声变得急促起来，她才颤抖着, 撑着身体坐起身, 余光落在墙角那袋被自己踢得凌乱的药品上。黑暗的房间里, 她却能清晰地判断每样东西的方位，就如同哪怕记忆陈旧，她也能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每一帧画面。
同样被被子包裹着，季明染抱着虔诚的心不停地道歉、送礼物，企图换来duka的宽容，可是迟迟都等不到对方的回应。渐渐地，她就有些没耐心了。不就是个网友么，她这么上赶着干嘛啊？就算之前有点对不住人家，她也道歉了，也补偿了，摆什么架子啊！
算了，爱回不回，老子睡觉了。
可她去了趟卫生间，洗漱回来后，还是没忍住瞄了眼屏幕。
系统提示：玩家duka发来两条新消息。
duka：礼物我拒收了，谢谢。
duka：还不睡？
季明染喜出望外，湿手在睡衣上抹了两把，连忙回复：“才九点睡啥啊！你干嘛呢？怎么回的这么慢？你没生我气吧！”
duka：吃药。
季明染有点好奇，爬回床上，麻利地询问：“病了啊？”
duka：嗯。
“那你早点休息呀！不要玩游戏了。”季明染突然觉得脚背有点痒，用右脚搓了搓左脚，顺势翘了个二郎腿。
duka：睡不着。
“咋地啦？”季明染突然八卦起来，看在对方是个女生的份上又多嘴关心了几句：“身体不舒服吗？感冒了还是拉肚子了？身边有人照顾你吗？”
对方又是长久的没回应，季明染退出面板查看了一下她的上线记录，距离上次隔了六七天，今晚九点钟左右才登陆上来，竟然和自己神同步。
“大佬，你在该不会在我账号偷偷动了什么手脚吧？怎么和我一起上线？这么有缘。”
聊天框显示正在输入，季明染靠着枕头等了两分钟，却只收到两个字：没有。
气氛有点尴尬。
季明染感觉大佬并不想聊天的样子，再看时间也不早了，正想要关机睡觉，突然看到对方又发来一段话。不过文字表达不太流畅，一看就是语音转文字发送过来的。
duka：问你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一直相信的某些东西，其实并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你会怎么办？可以选择不回答。
季明染正在打字的手指微微一抖，盯着duka的头像发呆良久，才回过神来。她的第一反应，这…这不就是在说何解忧吗？想到何解忧，季明染按了按自己胸口，面露凶光，戾气十足。
可她还是颇为理智地扮演着知心小姐姐。
小明：想象中的是一回事，真实存在的是另一回事，我会选择割裂开。
duka：怎么割？
这时候，季明染觉得是时候现身说法了。
于是，小明同学就速速回复：就好比我一直喜欢的偶像，我拿她当神仙一样的供奉在我心里。可当我真的见到本人，却发现她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唯利是图，冷漠，自以为是，虽然我讨厌这样的她，可是我还是喜欢我心里的那个人。
duka：你心里的她，是什么样子？
心里的吗？季明染回想着第一次想象枯骨时候的场景，脸上不觉带了笑意。
小明：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善良温柔、眼神纯净，有她在的地方，就好像黑夜里投过来一束月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我这么说好像有点俗气，原谅我十几岁时候的想象力！
duka：那么差劲的人，为什么会喜欢？
duka：一个没有温度的人，怎么可能给别人带来光？她根本不配被人喜欢。
什……什么嘛！duka在说什么？怎么突然说的这么严重？她只是随便发发牢骚而已。季明染查看上下文，确定自己说的话没有很大的敌意，再次解读这两句，没来由的很不愉快。
她生气地敲键盘，觉得duka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网友：“虽然她这个人个性是讨厌了点，但是你凭什么全盘否定她？有光的地方就会有阴影啊！当我们站在光下，难道就不能允许有黑暗的存在吗？你这么说，未免也太自私了！”
对方没有回话，季明染却越挫越勇，飞快地打出下一句。
小明：我女神只能我说，不许你bb！看不惯就拉黑！双删
季明染说完这句话，就啪地一声合上电脑。她气的牙痒，好像自己全力维护爱惜的东西，却被别人视为垃圾，狠狠踩在脚下，特别的心疼。
这时候，她放在床头的手环突然滴滴滴地响了起来。
系统通知：请玩家1012号于7月1日上午9点钟，携带装备卡进入《唯有暴富》游戏场地入口处，玩家按照编号排队，依次进入比赛场地。比赛开始后，半小时内未进场，一律视为主动放弃比赛资格，直接淘汰。
哈？啥！卧槽！不是说一星期后正式比赛吗？怎么突然提前！娘啊，搞啥啊？季明染握着手环，感觉刚刚好像扭到了小腿肚子。屋外传来孟心动静，砸门的声音同时响起，她惊慌地喊：“明染！你看到了吗？明天就要正式比赛了！”
季明染瘸着腿，狼狈地打开门，茫然地舔了舔嘴唇，“我看到了……”
这座院子的对面，何解忧也收到了同样的通知。
没想到，时非为了逼自己，连比赛的流程也改了。她下地打开了房间里的灯，地面上还滚落着一卷绷带，网状的纱布雪白雪白，长长的铺就出一条蜿蜒小路。可她赤脚站在地上，却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
床边的电脑上还显示着季明染发的消息，每一句都很像是无力的狡辩。
手机屏幕亮起，备注是时非两个字。
“我知道你在听。”接通后，时非的声音传了出来，含着绵长的无奈，“我已经跟爸爸聊过了，只要你完成这次内测，游戏顺利上线，就给你一段时间休息。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公司随时都欢迎你回来。”
何解忧坐在地毯上，看似平静地把玩着自己胳膊上的纱布，心知这一定是时非为她争取来的最大的让步，她没有做出回应。
“猫猫，那件事过去那么久了，它不该影响你的生活。”时非叹了一口气，面对面不敢说的话，现在却说得十分清楚明白，“你有才华，也会有更好的未来，不该再为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情浪费生命。”
床头的手机被猛地打掉，屏幕磕在桌腿上立即黑掉。
时非的尾音回荡在房间里，那么不在乎，那么不屑一顾。可是她怎么能做到不在意？那是她的妈妈。何解忧把脸颊埋进双臂里，静静地坐在地上，由着寒冷从脚心蔓延到心口。
房间门突然被敲响，季明染略带娇蛮的声音冲破了寂静。
“睡了没啊？你看到通知没有！明天就比赛了！”她敲得手有点麻，就换做脚踢了踢门，想起来还有门铃这东西，又伸手按了好几下，嘴里还是嚷嚷，“不是说隔一个星期才会开始比赛吗？怎么突然提前了？你知不知……道啊。”
何解忧房间的灯突然灭掉，季明染站在门口有点尴尬。
什么嘛！大家都这么熟了，透露一下有什么了不起的？季明染撅着屁股凑到门缝，蹑手蹑脚地轻轻喊，“何猫猫？你睡……”
乓地一声，不知道什么重物砸到了门上，吓得季明染撞到走廊的栏杆上。
她倒吸一口凉气，暗暗吐槽，都多大的人了还乱砸东西！幼不幼稚！虽然心里这么想，季明染却没敢继续上前。想到来找何解忧的初衷，她又有点犹豫，索性就在走廊下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何解忧自己也是官方的人，应该也不可能不清楚流程上的安排，也许这件事人家早就知道，只是不方便透露而已。季明染思来想去，觉得何解忧应该还在为自己威胁她的那番话记仇，所以才不肯见她。
可再怎么说，她和何解忧也是一条绳上的两只蚂蚱，要是她因为受伤半路折了，那自己也就跟着挂了。这时候，就算对方耍点小脾气，她主动关心也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吧？
利益相关而已，嗯，没错。
于是，季明染调整好情绪，又来到门前，清了清嗓子，“你一定要记得换药啊，我明早再来看你，晚安。”
屋里安静的可怕，季明染等了会似乎听到一点点声音，才如蒙大赦似的回了自己家。孟心刚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看到季明染站在台阶上：“咦？你没去找队友商量吗？我刚刚过来的路上，看到大家都疯了！”
季明染表情丧丧的，“去过了，人家睡了。”
孟心看她的样子，忍不住叹气：“没办法，队友选定之后就不能改了！你自己仔细点，可千万别让她拖累你。”她见季明染似乎有心事，继续说道：“要是以后能在游戏里拿到道具重组队友，你愿意和我一起组队吗？”
季明染疑惑地看着孟心，“你不是有陈先生吗？”
“陈先生人的确不错，但如果我和你组队，他和别人组队，我们就有四个盟友啦！这样一来，大家在游戏里遇到，也能互相帮忙，彼此依靠，不是吗？”
话这么说是没错，可是季明染下意识觉得哪里怪怪的？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何解忧那个别扭鬼，也没有闲心琢磨别的，随便应付了几句，敷衍了过去。
反而是孟心，在得知季明染又坐了冷板凳之后，有些微妙。
第二天，季明染起了个大早，没想到何解忧比她起得还早。
“早。”
“早……”季明染愣在台阶下面腹诽，这人是被清除记忆了吗？昨晚对自己那么横，今天怎么跟没事人似的？
何解忧手里捧着热水杯，指了指木桌上新领的手机，“存一下你号码，下次有事打电话。”
这是在嫌弃她昨晚没礼貌吗？季明染服从指令似的照做，目光却被何解忧手上的红肿吸引，她突然想起来的目的，出声问道:“你吃药了吧？”
何解忧扬了扬手臂，示意药也敷了，笑意略带疲惫，“放心，不拖你后腿。”
集合的系统提醒响起，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两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