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宛恋爱后便搬回了姜俞上学时住的老房子,即使姜俞能为她着想努力容纳顾望,姜宛却不想让自家儿子为难。
现在恋爱还是她自己的事情,没到那个份上,姜宛还不想让儿子为自己委屈太多,搬出去的话谁也不尴尬,大家都自由。
姜俞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接受自家老妈被人抢走的事实,是的,就是抢走。
二十多年来他都和姜宛相依为命,即使现在多了个男朋友,老妈依旧是生命中最最最重要的那个人。
但是老妈和人相亲他不知道,被人追求他不知道,就连他们最近在约会也还是何西不小心说漏嘴的。好在没等姜俞去质问,姜宛就自己主动交代了自己恋爱的事实,并且提出搬走的事情。
对于老妈要搬家这件事姜俞一直在做心理建设,猛然一听到却是难以接受,更别提还是为了另一个男人要搬出去。
姜俞说什么也不同意姜宛搬走,他憋红了脸嚷嚷:“你就住在家里啊,我又不会反对你,也不会干扰你,反正我也要重新去医院实习了,也不会经常呆在家,什么影响都没有嘛。”
“你上大学的时候妈妈就告诉过你等你毕业了我们就分开住的对不对,这是注定要发生的事情,我与人交往只不过是我搬出去的契机而已,有什么不好呢。”
“不好不好不好,就是不好,”唯独姜宛搬走姜俞接受不了,他像个小孩子似的耍赖,“一家人为什么要住两个屋子啊,你是我妈啊。”
“我就算住月球去了我也还是你妈,搬出去这件事我就是给你个通知,又不是和你商量的。”姜宛十分冷酷地回绝了自家亲儿子,更冷酷地下命令:“周六你就和西西还有小川帮我一起搬家,我已经和他们说好了。”
姜俞双眸冒火,“那两个叛徒!”
姜宛到底还是搬出去了,姜俞一回家就觉得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转眼就关门上楼,投进了江宁川的怀抱。
姜宛搬家,姜俞不爱住,楼下那间房子约等于浪费。
某天清晨,江宁川一如以往地被生物钟叫醒,伸手探去,身边早已经没了人影,昨晚乖乖在自己怀里睡着的人不知道溜去了哪里。
虽隔着个大客厅,却能够清晰的听到厨房传来奇怪的声响,江宁川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套上睡袍踩着拖鞋循声而去。
厨房,已经惨不忍睹;早餐,尤使人毛骨悚然。江宁川并非什么真正的勇士,看着平底锅内熊熊燃烧的火焰和手足无措的姜俞,他轻叹一口气,找出锅盖手疾眼快地盖了上去。
映红整个厨房的火焰终于熄灭,姜俞呆呆地转过身,脸颊上那抹不好意思的红被一层黑黢黢的东西遮住,显得有几分喜感。
江宁川憋着笑扯了下姜俞的脸颊,再顺手帮他擦掉上面的不明黑色物体,问:“吓到了没?”这问得简直是废话,人都给吓傻了。
姜俞不回答,江宁川就接着问:“怎么自己进厨房了,饿了吗?”
这会儿姜俞摇头,小心翼翼地先开锅盖,不出意料里面是黑乎乎的一团,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江宁川猜得面部揪成一团,过了好久姜俞才悻悻开口,“荷包蛋。”
就那一堆黑得母鸡都认不出来的东西?江宁川下狠手在自己大腿上捏了一把,他不想憋不住笑伤害到男朋友的自尊。
看见江宁川忍得辛苦的表情,姜俞也看开了,他生无可恋地把锅盖重新盖上,“想笑就笑吧,我也想不明白一颗好好的鸡蛋怎么就能烧成一锅炭,我明明是按照菜谱来的,菜谱也不能就骗我一个人啊。”
怪不得这几天抽卡游戏不玩了,欢乐麻将不打了,就连复习的时候都在悄悄看手机,原来研究菜谱去了。江宁川心中想笑,更多的是觉得温暖,他安慰道:“这才第一次呢,没关系的。”
姜俞皱了皱鼻子,指着装满黑乎乎不明物体的垃圾桶说:“不是第一次了。”
江宁川:“……”这要怎么哄?
倒是姜俞,自暴自弃之后突然乐观起来,蹭蹭蹭地跑到厨房另一头,“没关系,荷包蛋没得吃还有白米粥,这个一定没问题的。”
花大价钱买的只能电饭煲果然好用,煮不成粥,便自动跳到煮饭模式,满到快要溢出来的米饭喷香诱人。
姜俞:“……我心态崩了”
这事儿搁谁身上心态都得崩,江宁川深吸一口气,帮气到石化的男朋友盖好电饭煲的盖儿,昧着良心安慰:“至少白米饭还是很成功的,晚上回家可以吃蛋炒饭。”
他牵着姜俞的手走到洗漱台边,一边拿湿毛巾擦去小脸蛋上的印子一边说:“好多人第一次做饭都不那么成功的,你还只是浪费了几个鸡蛋而已,有的人还烧掉了厨房呢,厨房烧掉后连着把屋子也少了,你至少没让我们无家可归啊。”
擦干净的脸上重新变得白白净净的,江宁川凑过去亲了一口,随后便把人往外推,“我现在要洗漱了,你去收拾下东西,别忘了带上复习得书,早餐呢就去食堂吃,丝瓜灌汤包怎么样。”
“这个季节的丝瓜不好吃。”姜俞嘟囔着走了,心情却也好了许多。
“那就吃烤鸭灌汤包。”江宁川满嘴泡沫咕咕哝哝地朝外喊。
……
毕业之后再来宁和实习和以前的体验完全不一样,再也没有人把姜俞当做一个还在象牙塔里受保护的学生,因为他们已经成为了平等共事的同事。
作为实习医生,姜俞便没了整天呆在江宁川办公室的理由,每天他需要跟着不同的医生进入不同的手术室,游走在不同的病房。
他每天都在大量地接收源源不断的新知识,从学校里学不到的,从学到的知识里衍生出的全新的技能,姜俞贪婪地将所有能学到的东西据为己有。
姜俞从一个只能观摩的实习生成为了能够帮病人处理简单伤口的实习医生,在医院缺人手的时候他甚至能跟着其他医生一同手术,实习生和实习医生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却存在着天壤地别的差距。
这天,姜俞早上吃的灌汤包还没消化完便听到市内某处工地发生意外的消息,好在大多人都只是受了轻伤,一众轻伤患者全被救护车拉来放在急救大厅,姜俞便被分配去那边帮忙,没想到意外碰到一个熟人。
那人在最角落的隔间里安静地躺着,不像其他受伤的病人哼哼唧唧个不停。姜俞起初以为对方是疼得晕倒了或是发生了其他意外,忙不迭地跑过去检查,发现那人正捧着本指导手册忘我地看着。
看清对方真容后姜俞惊喜地喊出声:“李大叔?!”
李大叔正是跨年夜勇敢跳水救人的那位,今天工地突发意外时他刚好经过,一个接着一个地帮手上的人搬开压在他们身体上的石块,没想到自己的小腿也被钢筋给划破了,被当做伤者一同送往了医院。
李勇回想了一会儿才认出眼前的年轻人,顿时也惊喜起来,“小伙子你居然是医生啊,刚毕业就能来宁和上班,真的是年轻有为啊。”
姜俞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笑笑说:“哪有什么年轻有为,大家看得起我而已。”说完想起来自己的正经任务,忙问:“李叔您得把裤腿卷起来,这样我才好给您伤口消毒。”
李勇腿受伤后又救了几个人,本就伤得不轻的地方流血量加大,这会儿血液早已经把身体和裤子黏住,根本就没办法卷起来。
姜俞看李勇疼得面色都狰狞起来,他自己仿佛都感受到了那种撕裂的痛楚,他立即拦住李勇继续拉扯的动作,说:“李叔您还是别卷了,我先帮您把这一截剪下来吧。”
李勇往自己腿上看了一眼,淡淡地回答:“哦。”
破旧的牛仔裤被血污染成了恶心的酱红色,混着泥土和平时沾上的污渍,看起来更加惨不忍睹。浓浓的血腥气更是刺鼻,即使姜俞晕血症好了许久,此刻也忍不住脑袋发昏。
李勇自己也怔了一下,脏掉的衣服洗洗就能干净,被钢筋划破的地方补补也还能继续穿,要是被剪成一片片,那还能怎么挽救,家里没几条干净裤子了,他不自觉把腿往后收了收。
可这么干净的一个小孩,里里外外都干净透了,现在身上沾着自己的血污,自己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李勇加重了语气,“你剪吧,没事儿。”
姜俞深呼一口气,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那好,您先忍着点儿。”
这次李勇真的伤得挺重的,皮肉都带着撕裂的痕迹,姜俞给他消毒缝针的时候他却只是咬紧了牙关,没发出一丁点儿其他声音。
他这次没再急着要走,没再说家里还有要吃饭的孩子,他是真的没法走动了。
姜俞安慰李勇说这次的医药费建筑公司会给报销,好不容易才说通李勇打了一针止痛,不一会儿李勇的妻子急急忙忙赶来,明明是和姜宛同一个年纪的女性,那苍老的模样却让人完全不敢相信。
李勇虽不是建筑公司的人,但好歹是为了救人才受的伤,医院与建筑公司协商过后,对方答应承担李勇的全部医疗费用,并且那些被李勇救过的伤员也主动凑钱,负责李勇这段时间的营养费。
一直到下班姜俞心中都堵得慌,为了李勇一家,也为了那些其他受伤的人。
今天的重伤患者有好几个都交给了江宁川,从手术室出来后他累得不行,狠狠吸了一把男朋友才恢复了一点点。
江宁川捏住姜俞皱在一起的脸,努力给他抻平,“怎么愁眉苦脸的,今天帮忙累坏了?”
姜俞摇头,“不是,我今天看到李叔了,就上次救人的那个,他今天又因为救人住院了,连医药费都拿不出。”
江宁川摸着下巴说:“因为救人才受的伤,医药费怎么着也不能让他出吧。”
“嗯。”姜俞点头,“医药费倒是解决了,但我就是心里堵得慌,他明明是那么好一个人,为什么过得那么艰难呢。”
男朋友居然如此悲天悯人,江宁川心里软得不像话,他轻轻捏了捏姜俞后颈。
“我们不就是为了让那些人过得更好而存在吗,你继续努力的话,一定能让更多人过得更好的。”
姜俞偏过脑袋,今日的最后一束阳光恰好打在江宁川身上,那个男人像是正在发光。
姜俞的耳旁宛若有人唱响圣歌,他重重点头,“那我们一起努力!”
江宁川握紧男朋友的手,“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