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怡梵威严优雅地端坐于朝堂之上,仪态万千
这一次,她显然已经不打算用什么暂理朝政,垂帘听政的借口来稳固她的统治了,皇帝御驾亲征之后,这国家大权就是属于她的!
因此,苏怡梵毫不犹豫,霸气直接地坐在了那张象征着无上皇权的龙椅之上,其势恍然间,若九天神凰!
而朝堂之下,满城文武虽然心中皆不怎么舒服,但依旧是颇为敬畏地低着脑袋,不敢看她。
“小李子,将哀家昨夜制定的计划念给在场的所有卿家听听···”苏怡梵柔软滑腻,完全不似四十岁妇人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着龙椅的扶手,凤眸里带着一丝满足,言语间满是漫不经心。
“喏!”那面容白净的中年太监揭开那封捧了半天的金边文书,声音尖锐地念了出来,“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外有强敌入侵,内有刁民作乱,国家形势已然处于危难存亡之际,此乃皇帝与本宫之罪矣···如今边疆已破,三国虎狼之师势不可挡,为保国之延续及皇室宗亲,哀家决定,即日起,迁都蓬郦,拒十数万敌军于黄河以北!”
“迁都”一词就像是一枚深水炸弹一般,在满朝文武沉默了片刻之后,顿时爆发出了一阵哗然!
迁都···这意味着什么?
它不仅仅是一种妥协和懦弱,更是一种背弃气节,数典忘宗的行为!
黄河以北的半壁江山呐,这是昭国列祖列宗守护了几百年的基业,每一寸山河,每一块土地都是用军人的鲜血和百姓的汗水滋育出来的!
焉能说放弃,便放弃?
左相陈文衍心潮澎湃,悲愤至极,雪白的胡须都已经微微颤动了起来,“太后娘娘,迁都一事实属不智啊!”
他这话一出,朝堂上议论纷纷的众臣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苏怡梵原本云淡风轻的俏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丝愠怒,但看到提出异议的人是此刻不得不多加倚重的陈文衍,便强自将心底的怒火压了下去,“左相,哀家已经在文书中写的很清楚了,现在乃多事之秋,江山格局动荡不定,三国联军,逾十三万的虎狼之师已经占领了邺郡,不日就会直下赭郡,即墨郡,然后便是聊京···为了保存实力,东山再起,只有迁都才是唯一的明智之举!又何来不智之说?”
陈文衍苦涩一笑,眸子里满是不解和一丝喷薄欲出的愤怒,“太后娘娘,先不说迁都一事会寒了多少人的心,对整个国家造成多大的打击,就是为了在前线浴血奋战的皇上与那三万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守军,我等也绝不可以放弃聊京,背弃他们保家卫国的热忱和决心呐!”
苏怡梵凤眸骤缩,俏脸上陡然升起了一丝煞气!
昭原?就那个手无缚鸡之力,从没见识过战场血腥的小皇帝,他值得哀家期待和相信么?
苏怡梵无声地冷笑了两下,在她看来,昭原此时此刻说不准已经成为了敌人的阶下囚了!
朝野上一些已经决定与太后站在同一阵营的官员也是满眼嘲讽地看着陈文衍,他们是支持太后迁都的,只有迁都了,他们的荣华富贵才能持续下去,至于陈文衍口中的为了皇帝和前线战士这种道貌岸然的理由,他们只有不屑一顾。
“左相,您可能是误会太后娘娘的意思了!太后她老人家又怎么可能不在乎领兵在外的皇上呢?只是,现在的局势实在太过复杂,在下觉得太后娘娘只是因为担心聊京城会成为陛下的桎梏,让皇上左右顾虑,所以才会选择迁都!再说了,迁都又怎会寒了民心?我等虽随太后娘娘南渡黄河,自然不会遗弃了昭国子民,只要百姓愿意随我们而去,我等欢迎还来不及呢!”始终跟紧太后步伐的三品光禄大夫赵思阴阳怪气地反驳道。
陈文衍猛地看向赵思,眼里的愤怒就像是择人欲噬的虎豹,白发苍苍的额头上鼓起了一道极其显眼的青筋,“老夫正与太后对话,尔等竖子,焉敢胡搅蛮缠!?”
赵思顿时汗毛乍起,他哪里想得到,这一向和和气气的老儒生竟然会愤怒到这种程度上,那狰狞的表情和冰寒刺骨的声音着实让他骇然失色。
苏怡梵的俏脸上也是闪过了一丝动容,但随即就被一抹更深的寒意所取代,“倚老卖老的东西···”
她在心底暗骂了一句,然后冷冷地说道:“左相,哀家心意已决,你不必再劝了!迁都一事,即刻提上议程,今日傍晚之时,所有人都必须做好出城的准备!”
“太后!”陈文衍疾呼一声,略显佝偻的身子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他简直不敢想象,当身在前线的昭原皇帝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变得多么的失意和沮丧!
他们为了国家舍生忘死,而后方的这些人却为了权利富贵选择逃避和苟延残喘!
为了这么一群没有骨气和道义的寄生虫抛头颅洒热血,就是同样留守后方的陈文衍,也觉得极不值得!
苏怡梵俏脸上有些烦躁之色,首次坐上龙椅的好心情已经被陈文衍这个老家伙给彻底地破坏殆尽了,于是,也不打算继续和殿下群臣说些什么,当即便准备退朝!
陈文衍双目泛红地咬紧牙关,看向那些平素与自己交好的文臣武将,但令他失望的是,所有人都在躲避的目光,就是一向与自己志同道合的御史大夫长孙闵也是唯唯诺诺地欲言又止!
“难道是天要亡我大昭!”陈文衍只恨常元宗和秦烈两人不在,不然的话,他们三人齐齐向太后进言,未必就不能稳住现在的局势!
苏怡梵向那个小李子摆摆手,示意他宣告退朝。
小李子会意,当即就要操着那公鸭嗓子喊出“退朝”二字,但就在这时,承乾殿外的一声突兀的大喝将他涌到嘴边的声音给硬生生地掐断了!
“边疆急报!”一名风尘仆仆,脸上依稀带着血渍的士兵手执文书,身形踉跄地跑上了石阶,然后神色匆匆地跪在了承乾殿门口!
噤若寒蝉的群臣,满脸愤慨的陈文衍,以及正欲起身的苏怡梵统统怔在了原地!
良久之后,脸色阴晴不定的苏怡梵才堪堪坐正了身子,清冷地娇喝道:“将文书呈递上来!”
“喏!”小李子走到门口,接过那名士兵手上的战报,然后走上金銮宝殿,恭敬地奉给了苏怡梵。
苏怡梵拆开文书,仅仅看了一眼,脸色骤然大变!
“太后娘娘,边疆战事如何?”群臣眼里都是担忧之色,尤其是陈文衍,他看到苏怡梵骇然大变的神色,原本涨红的老脸刷得一下变得苍白!
“火烧三军,箭退强敌···”苏怡梵脸色复杂地看向门外的士兵,沉声喝道,“昨日之战,果真是以我军的大胜告终!?”
大胜?我军大胜?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听到太后的问话后,瞬间就凌乱了,只有陈文衍神色激动地看向那名士兵,眼睛里精光闪烁!
“回禀太后娘娘,的确是我军的大获全胜!那一日,在皇上的率领下····”说到昭原昨天的惊世一战,那名士兵极为疲倦的脸上却是陡然爆发出了一种几乎可以感染到他人的振奋与崇拜!
群臣听着士兵口若悬河的讲述,眼里的震惊是越来越大,他们简直不敢想象,那个一直被贤德太后压得死死的傀儡皇帝竟然会如此的足智多谋和能征善战!
三万守军,对十三万敌军,仅以两百多人的伤亡便换取了敌人数以万计的惨重损失,纵观几千年的战争历史,这都是堪称奇迹的伟大胜利啊!
“太后娘娘,皇上天纵之才,将才惊世,我军形势已然一片大好,这迁都之事,还望太后一切从缓啊!”有了前方大胜的保障,陈文衍顿时就有了底气,转身便长拜劝道!
“可恶···”看着文武百官已经完全转变的神情态度,苏怡梵只能暗恨地咬了咬贝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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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毗邻历下城的敦杨城内,满脸愁容的秦烈老将军正坐在太守府的主位上,浓眉紧皱地看着由聊京城传来的信件。
“御驾亲征!?简直是胡闹!”秦烈虎眸一瞪,一巴掌将文书拍在了桌案上!
座下诸将也是突如其来的巨响和秦烈怒意横生的表情吓了一跳,尤其是看到那紫檀木做成的结实酒案在这一掌之下,竟然出现了丝丝裂缝之时,心里都是不由得升起了一丝凉意。
这秦老将军···还真是老当益壮啊!
秦烈门生,现任四品骁骑将军的董蒙恭敬地站起身,微微抱拳行礼,“将军,皇上亲自出征应该也是实属无奈,毕竟,自摄政王战败并不知所踪之后,各城太守显然难以抵抗三国十数万联军的侵袭···只是,皇上年幼,虽有宋飞宇郭钊等人在身边,但自身从未有过领兵经验,加之我军仅有三万人,敌众我寡,敌攻我守···末将真的深感忧虑啊···”
秦烈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他哪里不知道董蒙话里的意思!这家伙其实就是变着相在询问自己,这种节骨眼上,他们究竟是直接发兵北上,驰援昭原皇帝,还是不闻不问,仍旧留在敦杨,想方设法来收复这窝里反的杰作——历下城!
其他将领也是目光炯炯地看着秦烈,他们几乎所有人都是秦烈一手提拔和培养出来的,要不就是他的亲信,要不就是他的弟子,除了叛国之外,秦烈就是让他们自刎当前,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也不会多说一句话!
秦烈沉吟了良久,眉宇间的皱眉也是越来越深,按道理来说,这奔赴前线的任务,怎么也该由他完成,哪怕最后是战死疆场,身首异处,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结局!只是,历下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聊京被三国联军攻占了,这历下城会成为防御敌军的最后一道壁垒!所以,要他放任历下城被慕容博这些“土匪”占领,秦烈是真的心有不甘。
“可恨的徽国啊!”秦烈在心底喟然长叹,如果不是徽国突然参战,昭国哪里会面临这种随时可能覆灭的危险!
“将士要死在沙场之上,而不是在犹豫中浪费时间!”看着座下这些年轻的面孔,秦烈的眼神逐渐坚定了起来!
“兵者,国之利器也,当冲锋陷阵,马革裹尸,死得其所!”秦烈突然气势凛然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环顾四方,“慕容博的叛乱归根结底也只是国内的斗争与矛盾,而且,其势不强,其兵不多,威胁亦是有限,然边疆战事不同,局势之危,刻不容缓!我等与其留在这里,牺牲众多将士来杀戮本是我国的百姓民众,还不如奔赴沙场,与那些妄图亡我国家的敌人决一生死!”
看着众将越来越有神的眼睛,秦烈握紧了腰间的宝剑,白首昂扬,颇有一番“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气势,“众将士阵前听令,立即整合三千京城守备军,随老夫进发黎城!”
“末将听令!”众将当即拱手拜倒,眼神里战意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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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城,寅时将尽,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轰鸣的攻城声,震天的喊杀声以及凄厉的哀嚎声依旧不绝于耳。
城内的情况也是萧条的不行,大街上的店铺几乎已经全部打烊,来往的行人也是行色匆匆!
除了少部分的青壮男人还凭着一腔热血与爱国情怀,自发地参与到守城中去之外,大部分的老百姓已经在官府人员的疏导下,开始有序地撤离!
当然,这撤离命令也是昭原在出战之前下的。
虽然一直坚信自己能够获胜,但战争局势瞬息万变,即便是再伟大的将领也不敢在身处下风之时,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会赢!所以,为了能让这些老百姓有更大的几率存活下去,他必须未雨绸缪!
众人都在着急地往城外撤离,但有一道纤细的身影却是反其道行之!
那抹纤细娇小的身影从迷迷茫茫的薄雾中走了出来,身形如风地往血腥味极其浓厚的城墙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