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的行色之间却带着一丝悲壮,好像即将奔赴战场的勇士一般。
裴琰此时也没有了刚才的飞扬神色,安慰王世仁道:“你去吧,好好回话,我们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王大哥,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尽管去,不用怕他。”杜令飞在一旁接话道。
裴琰听他如此说,斥声呵道:“闭上你的乌鸦嘴,什么伸头缩头的,咱们干干净净的,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怕什么?”
王世仁给管家交代了一下不要怠慢了贵客,便起身赶往李府。
之前到李府的走动和打点都是由王世义负责,而王世仁还是第一次来到相府。
虽然李林甫在朝堂之上飞扬跋扈、排除异己,虽然在后世的史书上称之为奸相,并将大唐衰落的罪名安在了他的身上,但这里面是有着历史的原因和不公的评价的。
试想,他担任宰相十九年,而这十九年间,玄宗皇帝就像一个败家子一样沉迷享乐、肆意妄为,把大好的河山搞的乌烟瘴气,但如果没有背后李林甫的辛苦操劳,估计唐朝早就衰败不堪了。
你可以说李林甫嫉贤妒能,你可以说他没文化,你也可以说他口是心非、口蜜腹剑,但你却不能否认他政治的才能。
李林甫最大的优点就是务实和守法,不管你是谁,不管你的文采高低,只要能做事,李林甫就会很乐意的任用,反而那些高高在上、自我感觉良好的才子他却看不上眼。
另外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无论处理政务还是人事,都能严格按照法规办事,严格论资排辈、值得称道,这也是他威严的来源和玄宗皇帝愿意任用他长达十九年的重要原因,也正因为如此,在他死后多年,还有很多老百姓为他鸣冤叫屈。
之前王家送来的钱物除了又一次夫人代收小人书的那次除外,其他的都被他拒掉了,这也说明了他为人处事的小心谨慎。
但如果他收了你的钱物,就说明他看着你比较顺眼、比较放心,如果王世仁想通了此中关键,估计在进入到李林甫的书房时,他也不会如此的提心吊胆了。
李府管事将他引到李林甫的书房门口时,已经自行悄无声息的下去了,王世仁从敞开的门看进去,只见书房内坐着一位身着紫衣的老人正手持书卷,认真的看着,他一横心,提声道:“草民王世仁,拜见李相大人。”说完撩衣跪在了门口。
里面的人闻声后,抬头起身,将书卷放在桌上,朗声道:“王世仁对吧,王家个个都是大富翁啊,呵呵,起来吧。”
王世仁应声起身,在李林甫的虚引下,才谨小慎微的走进李林甫的书房,李林甫赐给他的座位,他是万万不敢坐的,便佝偻着背,在下首位站着说话,李林甫也没有再勉强,而是笑着问道:“听说王家千金也在清风观修行,明月那丫头倒是有了个伴儿,挺好的。”
王世仁忙道:不敢不敢,俺家闺女能有幸和明月小姐一起修行,那是她天大的福分,不过我听二弟回来说,我家那丫头倒是和明月小姐有一个共同爱好,那就是很喜欢看阿布旅店出售的小人书。”
听到王世仁听到小人书,李林甫哈哈笑了起来:“她们姐妹朝夕相处,也是缘分,又能有共同爱好,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王世仁听李林甫如此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这位当朝大权在握的宰相,他发现此时的李林甫并不像往日里别人说起的那样满脸戾气,反而像个慈祥的邻家翁一般,这让他心中略略宽心了些。
但接下来李林甫的一句话却让他的心提了起来:“今天上午在曲江发生了一件凶杀案,竟然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行凶杀人。这令圣上震怒不已,连预备许久的曲江宴都草草收场了,这件事你可知晓?”
“草民不知,草民一直呆在家中没有出门。”
王世仁本以为自己早已是见惯了世面,历经了各种场面,可没成想在李林甫含而不露的官威之下,就已经有些慌乱了。
这时就见李林甫站起身来,像是在看着他,又像是在看着空处,并不紧不慢地说道:“凶手名叫王汉,已经死了,据说他还是你的远亲族叔?”
“是,不过我家早已不和他往来了。”
李林甫像是在为他剥茧抽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接着说道:“当年王汉跟了富商王平之后,你们的确是少了来往,但这并不代表你们不能来往。
前段日子里,你派你二弟多次给明月那丫头送礼物,你又派人多次往我府上送礼物,怕不是单单为了亲近走动这么简单吧。
说起那个阿布旅店,他们家发行的代金券,应该也让你们这些开钱庄的大老板很难受吧。
前些日子,有人看到王汉天天围着长安城的阿布分店转悠,后来又有人看到你二弟和王汉一起在酒楼吃酒。
接着长安城就传出各种关于阿布旅店以及他们那位女主人的风言风语,再接着在曲江池畔就发生了王汉当街行凶事件。
如果你敢告诉我说这些事情你一无所知,那你就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说到这里,李林甫走到王世仁面前,用两只细细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沉声说道:“本相为官已久,关于朝野上下对本相的说辞,我也风闻一二,虽然很多事情多是无中生有、捕风捉影,有一点儿倒是说得很对,不管是谁,但凡落在我的手里,只要他还剩下一口气,本相就能把他的嘴给撬开。
怎么样,王世仁!难道你也想见识一下本相的手段不成,嗯?”
刚才还一团和气的李林甫,已经摇身变成了凶焰滔天、欲择人而噬的魔鬼。
联想到关于李相的种种传闻,再看看正站在面前的这个人,王世仁一刹时给吓得魂飞魄散,全身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噗通跪倒,口中连连求饶:“草民该死,草民知罪,草民该死。”
李林甫没有再进一步紧逼,反而用手扶了他一把,转身回到桌旁坐下,这才接着问道:“你倒说说看,何罪之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