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峡瞪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所敬爱的云启师兄,一时难以接受。
“可是,师父和七长老可能有危险……”李峡喃喃道。
云启瞟了李峡一眼,轻笑道:“你也知道是可能啊。”
“师兄是怀疑云四已叛变吗?”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叛变,”云启淡淡道:“临行前宗主有令,大阵封山,许出不许进,除非是宗主自己用口令打开山门。”
李峡皱眉:“万一是真的呢?”
“没有万一,”云启说道:“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此刻在大阵外,云四正在疯狂呼喊:“救命啊!”
“不能再耽搁了!”
“师兄弟们身中剧毒,死不瞑目啊!”
看云四喊得无比悲痛,李峡的心动摇了,他哀求道:“师兄……”
云启低声叹息,向阵外问道:“云四,你说被人埋伏几乎全军覆没,那你怎么逃出来的?其他弟子呢?”
云四急忙按照韩胜教他的步骤,脸一阵青一阵红,仿佛经受巨大的精神压力,他断断续续道:“我看他们都中毒了,敌人又多,就……就……跑了……”
说完最后一句,云四福至心灵,突然冒出一句话:“我是来搬救兵的!”
“我呸!”李峡脸都气红了,眼前的情形再清楚不过,这个叫云四的家伙显然是看敌我实力悬殊,立马溜了,竟然还有脸说是来搬救兵!
云启皱皱眉头,说道:“证据呢?”
“我有一个信物,”云四急忙回道,他手在衣服里摸索,掏出一堆东西,丹药灵石玉器符咒还有几块破铜烂铁。
云启和李峡的眼神都牢牢钉在一块破裂的铁片上,云四装作没有看见,继续掏出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盖在那块铁片上。
“把那块黑铁片拿起来!”李峡喊道。
云四慌忙捡起,用力举高,让阵里的人看清楚。
李峡的声音都变形了:“这东西,这东西你是从哪来的!”
云四大叫道:“这是九长老给我的信物,他说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给人看!”
“他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李峡失魂落魄道:“玄武钢甲可是本命法宝,防御宗门第一啊,怎么会这样?”
“九长老还说了什么?”云启目光如电,紧盯云四。
云四被云启的目光所慑,结结巴巴道:“没说……没说什么啊,我当时跑的最远,他就让我带着这块铁片回宗门求救,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给人看。”
“师父……”李峡呜咽道,本命法宝唯有金丹真人方能炼制,与自身精血神魂相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玄武钢甲本身就是以防御见长,竟然生生碎裂,九长老的性命只怕危在旦夕。
即便如此,他还想着瞒下去,怕被弟子们发现自己的伤势,这个死要面子的师傅啊!
李峡狠狠抹去眼角的泪水,转身对云启大声说:“云启师兄,恩师有难,恕李峡不能守阵,即便是死,我也要在为师父报仇的路上死!”
远处的树丛里一阵骚动,云启冷冷道:“听够了没有,听够了就滚出来。”
几个月白道袍的年轻弟子尴尬的站起身来,他们刚来不久,便被云启发现了行踪。
一个相貌英俊的男子,扫了一眼现场,干笑道:“云师兄,我觉得李师弟说的对,师傅有难,徒弟自当拼尽全力,何况我觉得白莲教没什么了不起,主要是师兄弟们中毒了,只要我们当心些,没什么问题。”
后面的云海宗弟子也附和道:“是啊是啊,白莲教我们又不是没见过,一堆底层的垃圾。”
“他们除了装神弄鬼和阴谋诡计,打起来不堪一击。”
“李师兄救他师父是好事,这么尊师重道,我们应该帮他。”
你们懂个屁!云启烦恼地揉了揉头发,刚想开口说话,却看到李峡已经直奔阵外了。他脸色猛变,怒喝道:“李峡!你在做什么!”
李峡头也不回,说道:“有云启师兄在,大阵自然无恙。既然如此,我要去救师父和师兄弟们。”
“李师弟说得好!”
“我们去帮李师兄。”
一些年轻气盛的弟子竟然跟着李峡走向阵外,而那些没有动的望着云启,眼中犹豫不定。
“胡闹!”云启猛地握拳,气到发抖。师父临行前让他务必看好这些新入门的弟子,他们出身富贵,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没见过世间险恶,偏偏个个有钱有势,损伤不得。
至于这些富家子弟如此热心的帮助李峡,云启怎么可能看不出他们肚子里的小道道。无非是把这当成一次试炼,想借此扬名,再让长老和精英弟子欠他们一个人情,若是能借此良机坑害几个不顺眼的同门,就再好不过了。
“给我回来!”眼看他们已出了大阵,把自己的话当成耳旁风,云启恨恨地跺了一脚,追了上去。
“就你们这几个人,去送死吗?”
“死又何妨,”一个弟子昂首挺胸道:“先圣有云: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如鸿毛。我们为同门而死,有意义,有价值,死的光荣!”
云启瞥了一眼那个弟子,冷笑道:“那你看到我出阵的时候,高兴的表情需要再收敛一点。”
那弟子老脸一红,低下头去。
云启不再管他,开始发号施令。
“云木浦,云炅你们两个回去值班,半刻一换岗,不得有丝毫懈怠,除我和宗主之外,任何人即便答对口令也不得入内。”
两个较为年长的弟子躬身施礼,接过令牌,走回大阵。
“云清在,曹德成,你们两个回宗门唤出其他弟子,让他们把法器符咒丹药全部备好,然后去采药物,等待救援。”
两个年轻弟子躬身施礼,匆忙返回大阵。
“修为在筑基中层以下,统统给我返回大阵。别小看白莲教,他们是一群疯子,这场生死之战,我没那么大能耐保证你们不死。”
一些新人默默退出。
“大家先回宗门带上装备和丹药,我再挑选一些弟子。郑重说明,我们是去救援,不是厮杀,别脑袋一热就往敌人那边冲。”
李峡觉得云启师兄这话似乎是在对自己说的。
“云四,你好好回忆此事的前因后果,详情细节。等下在路上,你要把白莲教和宗门修士的情况都给我说清楚。”
看着有条不紊发号施令的云启,云四忽然感到一股寒意,不同于那些眼高于顶的门派精英,云四更怕遇到云启这样的人。
鱼儿已上钩,至于是鱼死还是线断,都是未知数。
澜沧府,云溪谷,谷外星辰漫天,谷内翠绿一片,笼盖全谷的树林里,有溪水潺潺流出。
此时七百个装备精良的云海宗修士。正在云四和云启的带领下,悄无声息的进入谷内。
原本清可见底的溪水,里面却夹杂了大量泥沙和残枝碎叶,隐约有血腥和异味混在其中。
在溪水的上游,似乎有兵器碰撞的声音。
修士们大气也不敢出,安静地踩着云启的步伐,缓缓潜行。
真安静啊,耳朵可以听到每个人呼吸和心跳。
云启小心翼翼的前行着,躲开一条条拦路的树枝,不发出一点声音。
云溪谷面积大约有五百里,传说第一次仙魔大战的时候有魔王死于此地,鲜血流了七天七夜,因此有数万年这里寸草不生,地下流淌着黑色粘稠的液体,那是魔王罪恶的血液。
直到五千年前百万修士垦大荒,有人从南荒的十万大山里带来一些种子。这些原本在南荒平平无奇的树种,意外掉落在云溪谷的石缝后,竟然落地生根,百年便布满了云溪谷。如今的云溪谷早已成了绿色的海洋。
“什么味道?”云启突然停下脚步。
李峡的反应更为激烈,他抽出符咒准备掐诀,看没有动静又讪讪放下,干笑道:“我以为有人放火……”
“凡火有什么好怕的,沉稳些。”
云启瞪了他一眼,蹲下身研究地面,绿色的苔藓表面,有一些黑糊糊的印记,味道刺鼻。
“这些是恶魔之血。”云四回头道:“据说是仙魔大战时有魔王死在这里,他的血流进地底,污染了水源和土地,导致千万年来无人敢靠近云溪谷。后来这里成了森林,时间一久,人们也就忘了。”
云启用断枝试探着碰触“恶魔之血”,拉出一条长长的丝线,这东西真的是恶魔的血液吗?会不会有其他的用处?
“我们快点走吧,前面的声音越来越弱了。”李峡催促道。
云启苦笑着抛下树枝,向前走去。
在苔藓底部,无数“恶魔之血”悄悄流动着,渗透一棵又一棵树木和石子。
云溪谷东部,韩胜静静的站在一座小山上。
安知命走了过去,恭谨道:“盟主,兄弟们都安排好了,只等您一声令下,埋下的灵石和符咒便立刻引爆。”
“不急,”韩胜摆手道:“等云四冲出森林,我们先投掷武器,把他们压进森林,再做引爆。”
“我们挖的那几个坑洞,伪装一定要做好,能不能全歼就看里面的石油了。”
石油?安知命一愣,大概是恶魔之血的别称吧。他果断点头道:“我们派最细心的女散修,在上面用朽木石块和苔藓做掩盖,即便被发现,他们也想不到这是什么东西。”
“最好不要被发现,”韩胜淡淡道:“不然就是一场恶战了。”
在森林中央,和云启在前面的云四忽然停下脚步,在他面前,一朵淡黄的野菊花正在怒放。
“怎么了?”云启问道。
“这是……”云四倒吸一口凉气,惨叫道:“恶魔之花!快逃啊!”
云四化身为犬,法力全出,拼命向前飞驰,眨眼就不见了。
留下一堆懵逼的云海宗修士大眼瞪小眼。
“我们逃是还是追……”一个修士茫然道。
“追个屁!”云启终于发怒,他咬牙切齿的召出飞剑,冲天而起,“上当了!快跟我走!”
“走得了吗?”韩胜望着天上的云启,“给我乖乖下去吧。”
山谷的四面八方,冒出大批散修,符咒飞剑迎面而来。
密密麻麻的剑雨,此起彼伏的爆炸,生生把云启和其他修士逼落在地。
看着逃出森林的云四,韩胜微笑,好戏才刚刚开始。xh:.147.247.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