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曼放下汤碗,好奇的打量凶巴巴的客人, 不明白他为什么用一种见鬼的表情看着自己, 正巧傅卿言也看过来, 眉头紧锁表情难看的一笔。
“上楼去!”
她挑挑眉,无声的问他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他点点头, 严峻的脸上多了一分柔和。
“把门反锁,我没叫你,别出来。”
一向听话的她立马摘掉手套往旋梯走,头也不回的跑回房间, 皱着眉头把耳朵贴门上。可惜的是, 即使她集中所有注意力, 也只能听到芸豆的叫声。
直到余曼上了楼,傅宏伯才把卡在嗓子眼的棉花吐出来, 急中带怒的质问傅卿言。
“她、她是什么人!”
“和你没关系。”
“什么叫和我没关系?你是不是故意…故意找这个女人来折磨我和你妈妈。”
闻言, 他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嘴角上扬满脸都透着入骨的鄙夷。
“折磨?你也配说这两个字?”
如果余曼看见他这副邪佞的表情,定会吓得捂嘴后退, 这一刻他不再是高冷的大少爷,反倒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手持镰刀的恶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年的事……”
当年两个字,就像一枚埋在傅卿言脑袋里的鱼钩, 只要有人提起来, 就会拉扯周围脆弱的神经, 让他痛苦不堪,表情也顿时变得狰狞起来。
“你这个杀人凶手没资格提当年!”
看着对自己大不敬的儿子,一向受人尊崇的男人,下意识抬手挥过去,一记响亮的耳光,把狂吠不止的芸豆都吓住了。
……
犬吠声戛然而止,躲在房间里的人悄悄拧开门,蹑手蹑脚的往楼梯口走,才走两步听见就哗啦一声巨响,像是谁把柜子推倒了。
“给你一天时间,把那个女人弄走,否则别怪我……”
“你想连她一起弄死?那你尽管试试,我不介意把十年前的账一起算了。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楼下的对话越听越恐怖,尤其是傅卿言的声音,透着一种刺骨的寒意。她满脸恐惧的站在走廊上,想转身回去,却感觉双腿像灌了铅,根本抬不起来。
掐着满是汗的手心,她满脑子都是那两个字——偿命!忍不住在心里琢磨,究竟是谁死了,又是让谁偿命……
想着想着就忘了听他们在说什么,直到“砰”的一声巨响把她的思绪拉回来,知道客人走了,脚上的禁锢也消失了,她急匆匆往下跑,却在楼梯上遇到绷着脸的他。
俩人不约而同停下来,她一眼就瞧见少爷脸上发红的指印,下意识抬手去摸他的脸,却被他一脸厌烦的推开。
重心不稳的她,向后倒去,后背撞死坚固的扶手,疼痛一下子传遍全身。
“谁准你下来的!”
暴躁的男人没注意到她的表情,厉声训斥一句,抬腿往楼上跑。
反手握着扶手,她咬着牙把眼泪憋回去,直到剧痛开始舒缓,才慢慢弯下腰坐在楼梯上。
等彻底恢复过来,余曼慢吞吞的往下走,走到门口把被踢倒的柜子扶起来,抬头看着墙上的衣架,见自己的包还好好的挂在上面,这才松了口气。
收拾完门口的烂摊子,她去厨房洗了手回来吃饭吃饭,对面空荡荡的座位,让她些不习惯,出神的捏着筷子喃喃自语。
“大概,从明天开始,我又要一个人吃饭了。”
从他们的争吵中,她不难猜出那个男人的身份,对方貌似很不想看见自己,这对她来说算一件喜忧参半的事。
以她对这些的了解,明天中午之前,周深肯定会出现,她必须把握机会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利用好他们几个人的秘密和复杂的关系,借此和少爷一刀两断。
“我这张脸,到底有什么秘密?”
对方看见她的第一眼,就被他吓得说不出话来,她不觉得自己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能给谁带来这么大的威胁,问题应该是这张脸。
吃完饭,她耐心的把厨房收拾干净,隔着笼子蹲在芸豆面前,日久生情这个词确实没错,还没离开,她就舍不得它了。
“你以后要乖哦,只要听他的话,就有吃有喝有骨头玩。记住了,他才是你的主人,我只是帮它养你,明天之后就再也不会见面了,希望你过得比我快乐,晚安!”
说着,她含着泪抬手摸了摸芸豆毛茸茸的爪子,它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拼命想挤出笼子,想抓住她,可余曼却笑着收回手站起来,关了楼下的灯,头也不回的往上走。
悄无声息的回到卧室锁好门,她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肚子上,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叹气。她拼命想离开,与其说是害怕少爷发疯打人,不如说是担心再也回不去一个人的日子。
“明天、明天就离开了,这辈子都不用见面了。我又可以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逛街、一个人……活着。”
说着话,她感觉眼角有些湿润,一眨眼泪水滚落至发间,留下一道冰冷的泪痕。
一晚上,对面的门都没打开过,她洗漱完就躺下休息,心乱如麻睡不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傅卿言和芸豆,她才知道自己不光舍不得那条笨狗。
第二天早上,她按掉闹钟爬起来,把房间打理的整整齐齐才出来,泡了碗燕麦坐在饭桌上等周深,芸豆吃饱喝足一直想出来玩,可她就是不肯回头看它一眼,更不想去开笼子。
眼看一碗燕麦快要见底,期待已久的门铃终于响起,拉开门,果不其然是周深那张满是焦急的脸,开口第一句就是问少爷的情况。
“傅卿言呢?还活着吗?”
“在楼上,早上听见他起床洗漱的动静了。”
闻言,他点了点头,表情似乎放松了一些,没心思换鞋就往里走,却被有所图谋的她一把拽住。
“周先生,等一下,我有事求你帮忙。”
周深一心想去找放自己鸽子,欺负自己妹妹的男人算账,根本不想和她废话,不耐烦的甩开她的手。
“什么事,你快点说。”
“昨晚傅少的父亲来了,他看见我的时候表情不太好。”
说话的时候,她悄悄盯着他的脸,果然发现他的表情里多了些惊恐。
“他看见你了?”
“见到了,导致他们俩大吵一架。周先生,你能不能帮我离开,我有点害怕。”
一直以来,她都是胆小怕事的老实人形象,难得撒一次谎,也不会怀疑,把周深吓得一下子抓住她的胳膊,差点把她整个人都提起来。
“他们说什么了?”
“傅少说了些奇怪的话,什么报应、偿命之类的,他父亲好像很讨厌我,让他把我处理掉,否则……”
“否则什么?”
“他还没说完,就被傅少打断了,我估计不是什么好话,你能不能帮帮我?”
看着苦苦哀求的余曼,他慢慢松开手,若有所思的低下头,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她捏着粉拳不敢放松警惕,死死的咬住唇角一副走投无路的表情。
过了两分钟,周深像是下定了决心,抬头认真的看着她,吓得她以为是谎言露馅了,结果发现是虚惊一场。
“帮你可以,但你得答应我,再也不出现在他面前。”
“我保证,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眼前。”
听完她信誓旦旦的承诺,他沉默半晌,突然笑了,笑得她后背发凉。
“他们父子俩的关系很差,就算是为了和他老爹抗衡,傅卿言也不可能放你走,除非我用一些不正当的手段,让他主动厌恶你。”
昨晚她就看出来那对父子关系如履薄冰,和他算是想到一起去了。
“你说吧,哪怕受点伤,我也愿意。”
见她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他轻轻摆摆手,语气里多了几分调侃的味道。
“不用受伤,又不是碰瓷,受什么伤。大少爷有洁癖,只要让他相信咱们俩有一腿,就算你跪下来求他,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说完,见她面露惊恐的瞪着自己,他觉得这个女人真是蠢的可爱,也难怪傅卿言这个王八蛋不舍得放入。
“没、没别的办法了吗?万一他事后找你麻烦怎么办?”
不敢直接表示对他的嫌弃,她只好拐弯抹角的提醒他,少爷那六亲不认的脾气真的不好惹,没想到这个善意的提醒,还真起了点作用。
“我和你开玩笑的,早说了,我对你没兴趣,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我们只要在他面前演场戏就行了,让他以为咱们俩有奸*情,之后的事就好办了。”
“怎么演?”
闻言,周深勾了勾薄唇,转头看着旋梯,不怀好意的挑了挑眉。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余曼一头雾水的皱着眉,不懂他在玩什么把戏,但又不能得罪他,只能乖乖的站在他身边等。
过了一会儿,俩人都听见楼上传来的脚步声,原本松懈的男人,突然一把勾住她的腰,把她抱在怀里。
第一次和除傅卿言之外的男人离得这么近,她小脸一白,下意识抬手去推他,却听见他压低声音警告自己。
“想离开,你就好好配合我!”
对上他满是威胁的眼睛,她咬着牙把手收回来,这一刻她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即使知道少爷马上就要下来了,她还是硬着头皮,抬手虚扶着周深的腰。
周深很满意她的配合,示意她把眼睛闭上,然后慢慢低下头,一点点靠近她的脸。感受着越来越近的呼吸,在傅卿言看不见的地方,她捏着衣服的小手爬满了汗水。
“你们在做什么!”
当她快扛不住这种心理压力想推人的时候,少爷的呵斥让她刷的睁开眼,周深松开她的腰,转而轻佻的在她脸上捏了一下,笑嘻嘻的对火冒三丈的男人说。
“今天我突然对她有点兴趣了,你什么时候玩腻了,把她让给我?我不介意的。”
有他这句话,如果今天不能顺利逃走,她大概也活不到明天,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成功。
把他们俩的反应尽收眼底,傅卿言捏着拳,手背上青筋四起,看着那个躲在人身后的女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周深!”
看着他发青的脸,周深知道他上当了,笑得越发放肆。
“你不至于吧,咱们俩兄弟二十多年,一个女人而已,你都不肯啊。你把她让给我,我改明儿给你介绍新的。”
说着,他突然停下来,一把捏住她的肩膀,把躲躲藏藏的人揽到怀里,嚣张的冲他抬抬下巴。
“而且,她是自愿的,我没强迫她,毕竟天底下有几个女人受得了你的脾气?要不然你今天发扬一下风格,成全了我们俩。”
肩膀被人捏的生疼,她硬着头皮抬起头,对上少爷那双想杀人的眼睛,她咬着牙不把视线移开,这个时候没有退路可以走。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看着傅卿言想杀人的眼睛,周深自己也慌的一笔,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时候就算他们俩跪下来说刚才是开玩笑,对面的男人也不会相信,还不如把戏做到底。
“说几遍都是一个意思,你就给我一句准话吧,什么时候把她让给我?一天两天,还是一个星期……”
“滚!”他握着拳,一双眼红的吓人,像是要把对面两个人生吞活剥了。
“好好好,我们这就走,过两天再来看你啊。”
“她留下!你滚!”
见少爷意指自己,余曼顿时就蒙了,急忙求助的看向身边的男人,求让他别丢下自己,可他只是淡定的眨眨眼就松手了。
砰地一声后,家里只剩她和傅卿言,看着少爷越来越恐怖的脸色,她的心七上八下,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他消气。
盯着她那张写满恐惧的脸,他慢慢走过来,本想去拉她的手,却吓得她立马抱头蹲下。
“别打我,求求你别打我!”
看着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哭着求饶的女人,他把摊开的大手捏成拳头收回去,心口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搅了一下,痛的他没力气生气。
“你走吧。”没等她有动静,他又咆哮着补了一个字,“滚!”
她愣了一下,连滚带爬跑到门边,换好鞋子提上早就准备好的包,头也不回的摔门离去,逃命一般的跑进电梯,她出了公寓楼大门就拿出手机叫车。
才打开app,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响彻云霄,周深开着车挡在她跟前。
“上车!”
顾不上收手机,她拉开门坐进去,他一踩油门把车开出老远,车开出小区她才系好安全带。
“去哪儿?”
“回学校。”
一路上,两个合作默契的骗子,默契的保持沉默,她捏着挎包带子,他握着方向盘,心里竟然同时生出了几分愧疚。
他把车停在校门口,她推门下车的时候,沉默一路的男人,突然说话了。
“余曼,你就不想知道傅卿言当初为什么救你,不想知道他的脾气为什么这么怪,他父亲为什么见不得你这张脸吗?”
他第一次算计兄弟,看着心安理得的她,心里没来由的窜出一股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