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和尚,看起来长得又大又笨,没想到行动起来真是灵活,拿根棍子打猎,竟然还能一打一个准,真是太过轻松了。这要让庄里那几个猎户看见了,还不得气得把勾叉弓弩什么的全折了,下地种田去?”阿飞每次看见不智和尚打猎物时,都会发出这样的感慨来,只觉得那些捕猎的技巧,在不智和尚这里,通通都用不上,只要提棒便打就是了。
由于打猎的活都被不智和尚揽了,阿飞就只能做些给野物开膛剥皮,然后放火上烤熟的活。若是到了挨近溪水的地方,烤肉的活也不用阿飞做了。不智和尚会把背着的铁锅盛满清水,用打到的野味煮一锅肉汤——他身上带着许许多多的瓶瓶罐罐,里面放着的,是各式各样的调料,煮汤的时候,便会放上一些,所以煮出来的肉汤,滋味甚是鲜美,阿飞十分喜欢。
当然,如果他们俩是留宿在城里的话,吃住需要费用时,还是要由阿飞来出。
如此这般,两人一路晃晃荡荡吃吃喝喝地也不知走了几日,终于来到了江州湖口地界。这湖口之所以被称作湖口,是因为此地乃是鄱阳湖与大江交汇之处。到了湖口,阿飞和不智和尚便可以寻一艘船,溯江而上,直奔岳州了。
“大和尚,你说到了湖口,咱们便能搭船去岳州,这船又在哪呢?”阿飞望着茫茫无际的鄱阳湖,问不智和尚道。
“不慌,俺这不正在找么?”不智和尚四处打量一番,见不远处似有几家渔户,便拉着阿飞道:“阿飞兄弟,你快看,那边有几处人家,咱们过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阿飞伸着脖子,踮着脚望了望,见那几户人家上方,袅袅地似有炊烟升起,便阴阳怪气地说道:“你真的只是去问问?你不会是看人家在做饭,想去蹭饭吃吧?”
“怎么会!咱们只是凑巧赶上饭点儿罢了,俺是那种每天只想着吃饭的人吗?”大和尚嘿嘿嘿地笑着,拽着阿飞便向那渔户住处赶去。
“你不是吗?要我看啊,你就是想去蹭饭。”阿飞边跟着不智和尚走,边说道。
“阿弥陀佛,什么蹭饭,俺是个出家人,俺这叫去化缘。你去人家里吃吃喝喝的,那才叫蹭饭。”不智和尚慢悠悠地说道。
“哼,化缘……你还不是去蹭饭?”
“好好好,就算俺是想去蹭饭好了,有能耐,你别吃,俺又没逼你。”不智和尚道。
阿飞闻言,立刻一声不吭了,有热腾腾的饭菜,他怎么会不吃上一口?
不智和尚见阿飞不说话了,便嘿嘿嘿地笑了起来:“怎么样,你也想吃上一口吧?”
“哎呀,你真烦,走你的路去!”阿飞噘着嘴道。
两人在最近的一户人家门前停下。不智和尚猛吸着那不断从屋内飘出来的蒸米饭的香气,不禁咽了咽口水,双手合十,朗声道:“请问,有人在家吗?”
连问了三声,才见一老翁从屋里走出。那老翁见外头叫门的是个比门梁还高的壮和尚,吃了一惊,颤声道:“大……大师父,有……什么事啊?”
“阿弥陀佛,老施主,贫僧乃是sx京兆府大慈恩寺的僧人,法号不智,云游至此,想向施主化些斋饭。”
“喔,是来要吃的,不知师父化缘用的钵在哪呢?小老儿好给你添饭。”老翁话没说完,便瞧见不智和尚身上背着的铁锅,不禁瞪大了双眼:“师父难不成是要用这大锅盛饭?我家的米饭怕是不够啊!”
“不不不,施主你误会了,贫僧……这个……贫僧……没带钵。”
“喔,我知道了,那大师请进来用饭吧。”
“唉,好,那有劳施主了。”不智和尚咧开大嘴笑道。
“嗯,不打紧,不打紧。”老翁道,“米饭在灶台的大锅里,已经蒸好了,师父请自便吧。”
不智和尚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急急忙忙地把齐眉棍和铁锅都放在门口,低头跨进门来,双手合十对老翁道:“阿弥陀佛,多谢施主。”
阿飞跟在后面,也一同进了门,瞧着不智和尚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偷笑起来。
“这娃娃又是谁啊?”老翁见阿飞的打扮,不像是跟不智和尚一路的,便指着他问道。
不智和尚忙道:“哦,这是贫僧最近在路上收的徒弟,只不过暂时还未剃度而已。”
“原来是小师父。”老翁点了点头,将几碟腌菜和两副碗筷放在灶台,便进了里间。
不智和尚见没了人,哈哈一笑,便将锅盖揭开,给空碗添起饭来。
阿飞琢磨着不智和尚方才的话,拉住他衣角道:“我什么时候成你徒弟了?净在那胡说八道!”不智和尚将满满一碗白米饭放在阿飞面前,低声道:“俺的好兄弟,你小些声说话,莫让人听了去。俺说你是俺徒弟怎么了?你也不好好想想,俺不说你是俺徒弟,人家会给你饭吃吗?”
“哼,那可未必。”
“唉,行啦,快些吃饭吧,吃完了问问那老大爷这路该怎么走,咱们也好早些坐船去岳州。”
阿飞皱着眉,用筷子敲着碗道:“快些吃,快些吃,可这饭怎么吃啊?看着就没胃口。不智和尚正大口嚼着米饭,见阿飞这般说,愣道:“怎么了?”阿飞指着那几碟腌菜道:“你看这,这,还有这,都是什么啊,这也不下饭啊?”
不智和尚没懂阿飞的意思,尝了一块咸萝卜道:“嗯,酸酸脆脆,味道真不错,这么好的腌菜,怎么就不下饭了?”
“全是素的,看着就不想动筷子。我刚才见院子里,挂着几条咸鱼……不行,我得去拿一条过来,要不这饭没法吃。”阿飞说着,转过身便要往外走。
不智和尚见阿飞这就要去拿咸鱼,立马急了,赶紧拦住阿飞,弯腰凑在他耳边悄声道:“俺的小祖宗啊,你可消停会儿吧,你忘了前几天,也是在别人家化缘,你非要弄口肉吃,结果主人家收咱们钱的事了么?”
“我记性又不差,这事刚过去没多久,我怎么会忘?”
“那你还要吃咸鱼?”
“我要吃咸鱼怎么了?”阿飞不耐烦道,说话声也不由地大了一些。
不智和尚赶忙捂住阿飞的嘴道:“你莫要忘了,咱们是在化缘。而化缘这个事儿,只有出家人才能做。只要你不去拿咸鱼吃,咱们这顿饭就不要钱,你要是拿了咸鱼,刚才那老头就会觉得咱们不是出家人了,那今天这顿饭,又要掏银子了。”
阿飞翻了翻白眼,扒开不智和尚的蒲扇大手道:“掏银子就掏银子,我又不是没钱。”
不智和尚一拍脑门,愁眉苦脸地说道:“俺的好兄弟啊,你身上那点儿银子,又够用多久,你省着点儿用不行么,你当这银子永远花不完啊,咱们还要坐船去岳州哪!一顿不吃肉又死不了人,你就先忍一忍好了。”
阿飞听着觉得有理,点点头道:“好吧,那我就先听你的好了。”
“这就对了。”不智和尚笑着将白米饭递到阿飞面前道,“吃吧,咱们还得赶路,别饿着。”
阿飞接过米饭,嫌弃地看了看那几碟腌菜,终究还是不愿下筷子夹一口,只是把一碗米饭全扒进嘴里,就算是吃好了。
不过不智和尚倒是胃口蛮不错,就着腌菜一连吃了半锅米饭,竟然还没有停箸不食的意思。
“喂,大和尚,你行了,你怎么还打算把这一锅饭都吃了啊?你不得留点给这家人吃啊!差不多就行了,咱们还要赶路呢!”阿飞见不智和尚吃个没完,便劝阻道。
“嘘——别说话。”不智和尚做了个手势,示意阿飞噤声。
阿飞嗤笑道:“怎么,你吃得多,还不让人说啊?”
“不是,你仔细听,里头好像有人在哭。”不智和尚歪着脑袋,侧耳道。
“嗯?”阿飞闻言,安静下来,凝神细听,还真的听到有人在哭。
“哭得好像挺伤心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阿飞悄声道。
“俺哪里知道。”不智和尚放下饭碗,“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唉,唉,你等会儿。”阿飞出言止住不智和尚,“你就这么唐突地直接进去问啊?如果是人家因为家务事哭,你不觉得你这样,有些多管闲事了?”
“哪能直接问啊?俺又不傻。”不智和尚大踏步地向里间走去,高声道:“老施主,叨扰了,贫僧想向你问个路。”话未说完,他便瞅见那里间里共有四个人,除了方才出来迎人的老翁外,还有一个老妪、一个汉子和一个少女。那个汉子的一条胳膊用布条缠着,吊在胸前,似乎是断了的模样。
那老翁见不智和尚走了过来,便上前道:“不知大师父是要去哪里啊?”
不智和尚见老翁面有泪痕,却仍然不动声色:“俺们两个,想坐船去岳州,却不知这附近哪里有船可以乘啊?”
“啊,师父要乘船是吧。那个,向西北再走上两三里地,就到了hk县城,城西就有渡头,好多大船都在那泊着,那里说不定就有往岳州去的船。”
“好,多谢施主。”不智和尚指着那折了胳膊的汉子道,“不知这位小施主的胳膊是什么状况,伤得严不严重?贫僧对这医术也是略通一二,不如让贫僧看上一看?”
“那是我大儿子,不懂事和人打架折了胳膊,不打紧,有劳师父费心了。”老翁抿着嘴角,似乎并不想多说些什么。
谁料那汉子听见老翁的话,高声道:“爷,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那姓潘的抢了咱家的鱼,夺了咱家的田,砸了咱家的船,我向他讨说法,怎么就叫不懂事了?”
屋里的老妪见汉子情绪激动,摸着他的头哭道:“崽里,莫要讲了。那潘员外是大户,我们斗不赢的。”一旁的少女也抽抽搭搭地说道:“哥,你听娘的话,不要争了。”
汉子红着眼道:“话不能这样讲,难道受人欺负就这么算了么?等我伤好了——”
老翁见儿子还要言语,转身大骂道:“闭嘴,就你有本事!”
不智和尚一听,似乎是遇上了不平事,便回头去瞧阿飞,却发现他早已经凑了上来。
“阿飞兄弟,你说这算不算家务事呢?”不智和尚道,“不过管他是不是家务事,俺都打算多管闲事了。”
阿飞微微一笑道:“这种事情,就算是闲事,也是要管上一管的。别看我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可我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大户随意欺负人。”
老翁听见二人的对话,诧异地看着他们,半晌乃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我们刚才说,你家的事,我们管定了。”阿飞道。
“管什么?”老翁问道。
“替你们家出头啊,找那个什么潘员外算账。”
老翁瞧着面前的两人,心道:“就凭你们俩,一个大和尚,一个小娃娃,还想找潘员外算账?到时候没讨到半点好处不说,那潘员外怪罪下来,我们家只会更倒霉!这等麻烦人,还是赶走的好。”于是他便摇了摇头说道:“唉,算了,你们二位是外地来的,不知道潘员外的厉害,才敢说这样的话。那潘员外,是知州老爷的朋友,势力大得很。平日里,就连县太爷都要让上他三分,更何况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呢?所以啊,受了潘员外的欺侮,我们只能是忍气吞声,哪里敢找他的晦气?二位师父就别替我们强出头了,免得连累你们,你们还是赶路去吧。”
不智和尚摸着光秃秃的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老丈,俺实话和你讲吧,俺虽然是个僧人,但不是那些在庙里诵经念佛的老和尚,俺最爱做的事,便是行走江湖,打抱不平,扶贫济弱。而这位小少爷,其实并不是什么俺在路上收的弟子,而是杭州余家庄的小公子余飞,和俺一样,也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那湖口一带来来往往的外地人颇多,而老翁的儿子平日里又最喜欢与年纪仿佛的年轻男子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所以经常会听到一些武林高手行侠仗义的故事。他一听不智和尚这样说话,登时就明白今日来到家里的乃是那故事里面常说的“江湖中人”,便立刻跪在地上道:“二位大侠,你们可一定要为我们家做主啊!”
老翁见儿子没来由地就下跪,先是一惊,随后便怒道:“崽里,你这是做什么!你快起来,不要连累了二位师父!”
汉子转向老翁道:“爷,这两位大侠,是来帮咱们的,他们都是在江湖上行侠仗义的好汉,你怎么能拒绝他们,让二位大侠寒心呢?”
不智和尚见汉子突然下跪,便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走进屋来,扶起汉子道:“管是一定要管的,你不必行此大礼。”
阿飞双手抱着紫金刀,斜倚墙壁对老翁道:“老丈,那个潘员外到底都做了什么?你说给我们听听,我们一定还你个公道!”那不智和尚也道:“就是,怎么说俺们也白吃了你好几碗白米饭,总是要报恩的。”
老翁见这两个麻烦人已经是赶不走了,长叹一声坐了下来:“那锅米饭,从早上蒸好了,就没人动过,因为我们一家四口心里难受,谁也吃不下。这饭蒸好了,总要给人吃的,你们吃了也挺好,免得浪费,谈不上什么恩,也不需要你们报。”
不智和尚和阿飞见老翁这样讲话,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听那老翁又接着说道:“你们既然想听故事,那小老儿就讲给你们听好了。”
“我们家姓蒋,祖祖辈辈都在这鄱阳湖上捕鱼,捕到鱼就去鱼市上卖了换钱,几辈人下来,到我这一辈,总算是积累下来一些家产,有两条小船,有五亩薄田,还有这么个房子。虽说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也过得不糟,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大概是一个月前吧,那潘员外亲自到鱼市上找到我,说他腊月二十一过生日,想搞个什么‘百鲤宴’,让我捕一百条又大又好的鲤鱼送到他家,还说事成之后会给我二十两银子,并且当场写了张字据给我。”
蒋老汉重重地叹了口气,懊悔地说道:“唉,我也是被钱财迷了心窍,因为潘员外给的价钱实在太高,虽然知道他时常欺压邻里,但还是应承下来,答应给他捕鱼。我当时想的是,他毕竟是当着鱼市里那么多人的面,立了字据,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其实这鄱阳湖一入冬,湖面就要小上不少,要想打一百条又大又好的鲤鱼,还真不容易。接下来几天,我和我儿子在湖上辛苦撒网,总算是挑出一百条又大又好的鲤鱼来,送进了潘家。”
“当时潘员外和我说,等过了腊月二十一,便把二十两银子送到我家来。可是我在家等了几日,也不见有人送银子。我心里想着不好,怕他是要赖账,便上门向他要,谁想他恶人先告状,说我捕的鲤鱼不好,不新鲜,惹得参加百鲤宴的官老爷们不高兴,竟要我赔他的面子!可我那一百条鱼,送进潘家时,可都是活蹦乱跳的啊,哪里会不新鲜呢?他分明就是找个理由,不愿意给银子!我拿出之前立过的字据和那个恶人理论,没想到他竟把那字据,直接撕得粉碎!”
“第二天,那姓潘的就带了一伙人来,砸了我家的渔船,还抢走了我家的田契。我儿子气不过,和他们动起手来,结果就被打折了一条胳膊。”说到此处,蒋老汉瞧着儿子吊着的胳膊,再也忍受不住,痛哭流涕道:“崽里,是爷对不起你!爷不该贪那几个银子,结果害得你变成这样。”
蒋老汉的儿子见爹爹如此,心中悲痛,又是跪下道:“爷,你快别这么说,这都是怪那姓潘的恶霸,又和你有什么干系?”言罢,他单手撑地向蒋老汉叩了几个头,随后又向不智和尚和阿飞拜了几拜道:“二位大侠,那姓潘的不但欠钱不还,还毁了我家讨生活用的渔船和田亩,闹得我们家连个像样的新年都过不成,我不求我们家还能过上以前的日子,只求二位大侠能替我家教训那恶霸,替我们一家四口出一口恶气!”
阿飞听着蒋老汉讲那潘员外所作所为,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气炸了一般,他上前扶起蒋老汉的儿子,骂道:“没想到那潘老贼竟是这般厚颜无耻之人!今天不好好教训他一番,我怕我今晚都要睡不好了!”
不智和尚点了点头道:“嗯,阿飞兄弟说得没错。这口气,俺们一定会帮你们出,而且俺们还要让潘员外把那二十两银子,一文钱不少地还给你!”
蒋老汉闻言,连忙起身道:“使不得,使不得啊!那潘院外家里,光护院家丁就有二三十人,你们哪里打得过这么多人啊,千万不要去啊!”
“你就放心吧!”阿飞嘿嘿一笑,把紫金刀扛在肩上,对不智和尚道:“大和尚,咱们走!”便自顾自地出了门。
不智和尚瞧着阿飞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去了,不禁抓了抓脑袋,叹息道:“这小哥,也太毛躁了些,连那个潘员外家在哪都不知道,就跑出去了。”
蒋老汉的儿子闻言便道:“往东北走,不远就能看到个村子,进了村随便找个人一打听,就能知道那姓潘的家住哪了。”
“好。”不智和尚大步出了屋子,拾起放在门口的齐眉棍,并对屋里的人道:“我这口铁锅,暂且先寄放在这儿,我去去就回,用不了多久!”
不智和尚领着阿飞进了蒋老汉儿子所说的村子,还没等找个行人问路,便已经见到一大户人家门上挂着一块大匾,上书两个大字:“潘府”。不智和尚见了不禁摇头道:“这么招摇,根本用不着找人打听啊!”
阿飞笑道:“那不是很好?省去咱们不少麻烦。”
不智和尚点了点头,提棍便要进门,却被大门前两名持棍家丁拦住去路:“站住,干什么的?”
不智和尚抬头指了指大门上的横匾道:“请问两位,咱们湖口,一共有几个潘员外,有几家潘府啊?”他生怕认错了门,便又多问了一句。
“和尚放什么狗屁,这整个江州,也只有一个潘员外,只有一家潘府,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啊,想讨打是吧?”一名家丁仰着头,用手中的木棍拍打着不智和尚,傲气十足地说道。
不智和尚见这潘家的一个家丁都是如此模样,心想那潘员外不知要狂妄成什么模样,肯定少不了做那些欺男霸女的恶事,不由得圆睁环眼,怒喝道:“俺看是你想讨打!”
只听“通通”两声,两个看门的家丁被不智和尚踢进院子,重重地落在了地上。那不智和尚冷哼一声,拖着齐眉棍走进院子大喝道:“潘员外呢,让他赶紧滚出来!”
院子里二十多个护院家丁见有人破门而入,便各执兵器,大骂不智和尚道:“哪里来的野和尚,活得不耐烦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今天就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阿飞见不智和尚没讲几句话就动了手,赶忙三步并做两步,也跟着进了潘府。他瞧着满院子的人,不禁热血沸腾,拔出紫金刀对不智和尚道:“大和尚,咱们今天就杀个痛快!”
不想那不智和尚却低声道:“阿飞兄弟,收刀,这可是凶器,你说万一你一刀下去,砍死了人怎么办?”
“这刀……不就是用来杀人的吗,难道还能是摆着好看的?”
“阿弥陀佛,你小小年纪,可不要杀心这么重。”不智和尚道,“你且收刀看我收拾他们吧。”
“好,我就先听你的。”阿飞收刀入鞘道,“不过,这么多人你打得过吗?”
“小事一桩。”不智和尚微微一笑,似乎根本没把那些护院家丁放在眼里。
众家丁自打不智和尚进门,便一直在破口大骂,可是眼瞧着这和尚生得异常魁梧,好似天神一般,心里便都生了怯意,不敢上前。
“别在那光骂,你们谁先上来和我打一架?”不智和尚见没人敢动手,便又是大喝一声。
“怎么啦,吵吵嚷嚷的,出什么事啦?想睡个午觉都睡不好。”就在此时,一个肚子滚圆的中年男子,牵着一条恶犬,摇摇晃晃地来到院子里。
不智和尚和阿飞瞧着这来者趾高气昂的样子,都在心里暗道:“这个人,想必就是欺负蒋老汉的那个潘员外了”
“员外,不好啦,一个野和尚打进家里来了!”一个家丁喊道。
“不就是个和尚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潘员外睁开睡眼,见到不智和尚的样子,不禁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拍了拍胸脯道:“我的天,骇死我了,这野和尚怎么长得这么骇人!”
“哼!”不智和尚把齐眉棍往地上用力一杵,厉声道:“你便是潘员外?”
“没错,是我。”潘员外用小拇指掏着耳朵,瞧也不瞧不智和尚一眼。
“听说你前几日搞什么百鲤宴,好大的排场啊!”不智和尚接着说道。
“哟,看来我这百鲤宴搞得不错嘛,连和尚都知道了,怎么,你这个野和尚也想尝一尝吗?那得等明年腊月二十一了,对了,要记得带寿礼,要不然你连鱼汤都没得喝。”
“谁要吃你的鱼了?我问你,你这百鲤宴搞得很成功吗?”
“哼哼,那还用问?来的宾客,没一个不说好的。”潘员外似乎很是得意。
“那就好。”不智和尚道,“你欠蒋老汉的二十两银子,打算什么时候还啊?”
“二十两银子?我欠谁二十两银子了?”潘员外愣道。
“那捕鱼的蒋老汉,你买鱼不用花钱吗?”
“原来你是来替那个老头要钱的!”潘员外这才明白过来,对众家丁道:“你们都站着干嘛呢?给我打!”
“是!”既然主子已经发话,这些家丁们即使心里害怕,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
不智和尚见众人一窝蜂地冲过来,大喝一声,将阿飞拉在身后,横棍在手,噼噼啪啪地一通打,那些家丁便都躺在地上打滚,起不来了。
阿飞避在不智和尚身后,见他一招一式之间,动作甚是优雅,好似在舞蹈一般,便忍不住笑了起来:“想来那潇湘派的武功,施展起招式来一定是很漂亮的,只可惜大和尚的长相和这门派的功夫格格不入,使起来就怪怪的,看着好生别扭,总让人想笑。”
不过阿飞看着不智和尚打架想笑,而那潘员外却是想哭。他见自己这么多家丁齐上,竟然连这和尚的一根寒毛都没伤到,不免有些腿软。他见不智和尚提着齐眉棍大步向自己走来,便将手中牵着的恶犬放出:“咬,咬他!”
那恶犬得了命令,立刻向不智和尚扑去。
“嗯?”不智和尚瞪大环眼,看向那恶犬。那畜生不禁哼了一声,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狂吠不止。
“这畜生,竟然怕了!”潘员外骂道,“给我上!”
恶犬回头瞧了瞧潘员外,冲着不智和尚低吼着,仍然不敢上前。
“着!”不智和尚喝了一声,直接一记闷棍把恶犬打死了,然后回头对阿飞喊道:“阿飞兄弟,咱们今晚有狗肉吃了!”
“啊?狗肉好吃吗?”阿飞还从来没吃过狗肉,不禁问道。
“好吃,香得很!你看俺今天晚上给你煮上一锅,你尝了就知道了!”不智和尚冲着阿飞笑道。
“你要煮肉了?那太好了!”阿飞跳着拍手道。
“可恶!”潘员外见不智和尚和阿飞竟然在自己面前讨论如何吃自己养的狗,不禁恼怒,大叫着向不智和尚扑去。
“哎呦!”潘员外一声惨叫,便已捂着圆圆的肚子跪在了地上。
“你再这般冥顽不灵,休怪俺棒下无情!”不智和尚喝道。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潘员外趴在地上乞求道。
“你的命,俺当然是要饶的,俺是出家人,不会杀人,俺过来只是替蒋老汉讨要那二十两银子。”
“好好好。”潘员外指着一个正要爬起来的家丁道:“你,你快去找账房先生取二十两银子给这位师父!”
“等一下,不是二十两银子,是一百二十两银子。”不智和尚叫住那个正要去取银子的家丁道。
“一百二十两银子?一百条破鲤鱼,哪里要这么多银子?”潘员外惊声叫道。
“怎么,你砸了蒋老汉的船,抢了蒋老汉的地,打伤了蒋老汉的儿子,这些都不要银子赔吗?”不智和尚厉声道。
“可是全部加一块儿,也要不了这么多银子啊?”
不智和尚将齐眉棍往地上用力一戳:“少废话,就说你给不给吧!”
“给,给。”潘员外连连点头道。
“你在那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不智和尚冲着那个站在原地的家丁吼道。
很快,那个家丁便捧着几个大银锭跑了出来。
不智和尚将银锭收入怀中,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对潘员外道:“嗯,这次就先饶了你。下次你若是再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被俺知道了,俺一定还会再来的。”
言罢,他便拖着死狗,与阿飞一同大笑着离开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