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老弟做起事来,确实不按常理,不过不按常理做事并不是痴傻。”龙一文道。
“哼,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为别人说话,先管好你自己吧!”司马江遥斜眼瞧了瞧萧阿鲁寿又道:“萧英雄,念在你是梁王的亲信,你方才出手想要伤我的事,我不和你计较,不过你要是再坏事,就别怪万英堂不留情面了。你莫要忘了,梁王派你来是做什么的!”
言罢,司马江遥便挥掌向龙一文打去。
龙一文见司马江遥这一掌招式平平,竟然也敢直接从正面攻过来,不由得心中气恼,一拳将司马江遥鼻梁打塌,然后又跟上一掌将他推开,咳嗽着说道:“呸,掌法稀松平常,就这种程度也敢在我面前叫嚣,你也太小觑我了!怎么,难道我龙一文受了伤,就不中用了吗?一样能打得你满地找牙!”
那司马江遥不停擦着鼻子流出来的血,怒骂道:“姓龙的,我今日不杀你,誓不为人!”
“啊,小贼!”司马江遥的话还没说完,那龙一文就已被一名从身后悄行过来的万英堂弟子用匕首刺中后腰。他忍痛拔出插进皮肉的匕首,反手将那人刺死,皱眉瞪着司马江遥,吐着气道:“凭你们的道行,还杀不死我。”
司马江遥见龙一文按着后腰,脸上的神情极为痛苦,不禁笑出声来:“龙大侠,很疼吧?真是不好意思,又从背后偷袭了。不过谁让你不顾着点儿后面呢,这可怨不得咱们。”
龙一文指了指前方道:“你也该顾着点后面,有危险。”
“哼,能有什么危险?这四周都是我万英堂的人,我又何必去在乎身后。你想让我分神,也该找个像样的理由。”司马江遥讥笑着,便又要抬手向龙一文打去。
忽然,司马江遥听着身后似乎有马蹄声响起,忍不住回头看去,却见一全身覆甲之人跨坐在一匹黑鬃马上,手提长槊,正向自己这边奔来。
“什么!”司马江遥大惊,只觉得全身寒毛倒竖,手足无措。他虽已在江湖上混迹多年,经历过不少帮派厮杀,可这等阵势却是第一次见。“这大名华家有武官背景,难不成华谦是把本地的骑兵给请来了?”司马江遥眼见得那黑鬃马快要奔到身前,也来不及细想,跃身而起,想要避开那一人一马。毕竟徒手和铁甲重骑拼命,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那纵马而来之人,见司马江遥高高跃起,只是举起手中长槊,借着骏马奔跑之力,“喝呀”一声大喊,向斜上方一刺,便把司马江遥刺了个透心凉,掼在地上。
“胡子大叔,你没事吧?”那骑兵勒马停在龙一文面前道。
原来这来者竟是夏敬仁。
“呵呵,小夏啊,你要是再稍微晚来一会儿,可能就见不到胡子大叔啦,咳咳咳……”龙一文努力挺直腰身,大着嗓门对夏敬仁道。
夏敬仁嘿嘿一笑:“我这不是在等小舅舅敲锣吗?之前不是说好了么,没听到锣声,不许擅自行动,所以他不敲锣,我们也不敢过来啊!”他见一旁站着的萧阿鲁寿面生,挺起长槊,便要向萧阿鲁寿刺去,却被龙一文喝止:“做什么!你别见到个不认识的,就想动手刺两下。这位萧英雄是我的旧识,莫要伤他。你快领着你的弟兄们收拾万英堂那帮恶人去!记着,乞丐打扮的,都是丐帮的人,可别伤了他们。”
“嗯,那我走了。”夏敬仁吆喝一声,两腿一夹,便纵马离开,向人群深处杀去。
龙一文瞧着夏敬仁那策马英姿,哈哈笑道:“这臭小子,还挺像个样子。要是入了禁军,估计用不上两三年就要冒头了吧!”他转头看着萧阿鲁寿又说道:“萧英雄,你要和我动手吗?”
那萧阿鲁寿见这河滩之上,突然出现二十余个和夏敬仁同样装扮的重甲骑兵,耳听着万英堂弟子此起披伏的哀号声,不禁有些震惊。他听见龙一文在问话,便摇摇头:“不,你,受伤,太重。”
“那最好,我也没法再打了,你扶着我到马车那边去吧。”龙一文笑道。
萧阿鲁寿扶着龙一文走到马车旁,却见徐云、全成空等华府一行人,都早已聚在马车周围,似乎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一般。
徐云见龙一文步履蹒跚,赶忙上前搀扶着龙一文上车,急切地问道:“谁把你打成这样?”
“遭了司马江遥暗算,后心中了一掌,可能是伤了心肺,不碍事,调养几日便好了。”
“说得轻巧,那司马江遥掌力不弱,你毫无防备地受他一掌,岂是调养几日便能解决的?”徐云皱眉道。
“哈哈,还好,我有护体真气,死不了。”龙一文爬进马车里,呵呵呵地笑道。
徐云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对萧阿鲁寿道:“萧英雄,多谢你护我师弟来到此处,徐某感激不尽。”
龙一文向萧阿鲁寿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大师兄,徐云。”
萧阿鲁寿一听“徐云”二字,不禁两眼精光四射:“你,便是,徐大侠?”
徐云点头道:“正是在下。”
“我听,梁王,提过你。”
“梁王提到过我?”
“梁王说,你救过他。还和我说,如果,丐帮的事,遇到你,就退,还你,人情。”
徐云闻言喜道:“如此甚好,今日之事本就该我们汉人自己处理,我也不希望萧英雄插手干预。”
萧阿鲁寿点点头,高声喊了几句契丹语,就见十几个人从混乱的人群中脱离出来,向北而行。那萧阿鲁寿向徐云等人一拱手道:“那我,先走了,告辞。”说罢,他便跑开,与其他契丹武士会合去了。
“云哥儿,没想到你那天救了耶律隆庆,竟还有这样的好处。”华谦叉腰站在马车上,笑着道。
“哪能啊,还不是因为你华大公子一阵锣响招来这么多甲士,他们契丹人才不敢恋战了呀!”徐云眯着眼道。
“就是,乖乖不得了,竟然还有骑兵!华公子,这么多盔甲,你这得出多少银子啊!”毛耗子瞧着人群中往来冲杀的铁骑,止不住地惊叹。
华谦坐了下来,对着毛耗子说道:“没花钱,这都得归功于我的全大管家,他前几日清点库房,发现一处地窖里竟然藏了二十二副铁甲,虽然说旧了些,但都完好无损。你说这么好的东西,总不能让它不见天日,由着它生锈吧,于是我就想出了用骑兵冲阵的法子,好让他们能派上用场。我想这江湖人争斗,多半都是带着长剑短刀什么的,肯定不会带着长枪大戟来,所以哪怕只有二十二骑,也够他们玩儿一阵儿了,咱们就在这儿看热闹就行啦!”
全成空摇头道:“只可惜,整个华府,除了夏敬仁,还有几个脱了军籍的庄客外,其他人的马上武功都不太高明。一般人穿上这么重的盔甲后,都爬不上马匹,跟别说提枪杀人了。我只能找了些力气大的,勉强把这二十二个人给凑齐了。”
“呵呵,哪怕他们什么也不做,光靠这马匹的冲力还有铁蹄,就能踏死不少人了。唉,这等好甲,我当年在京城禁军校场,都很难见到,华太公真是藏了好宝贝啊!”龙一文赞道,“不过,这江湖争斗,却要用上战场上才会见到的高头大马、长枪甲胄,会不会有些胜之不武呢?”
华谦自然不懂这些江湖规矩,他见龙一文这样说,便收起笑意,茫然地看向徐云。
“龙师弟,这两方人数太过悬殊,非常时期还是应当用非常之法。”徐云柔声道。
“就是,这能赢了就是好事,又何必顾虑那么多呢!”华长文也插言道。
龙一文脸色煞白地坐在车子里,只觉得胸膛气闷,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没有说话。
那些华府铁骑,在夏敬仁的呼喝指挥下,如同摧枯拉朽一般,打得万英堂众人四散而逃。一些人慌不择路,甚至跳进漳水之中,结果都被那暴涨的河水冲走,不知死生。而那些得救的丐帮弟子,便都向华谦徐云他们这边的马车靠过来,围坐歇息。
大雨渐渐停了下来,密布的乌云也都散去,阳光重新照在漳水河岸。而万英堂与丐帮的打斗,也因为万英堂的人死伤殆尽,渐渐止息。
那公孙良璧散乱着头发,坐在污泥之中,颓废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半晌乃道:“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他见夏敬仁等人正缓缓地向自己逼来,大笑着站了起来,指着众人道:“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就凭你们,怎么能让我公孙良璧一败涂地!我是万英堂的二堂主,我是公孙良玉的弟弟!对,对,我要去夔州,我要去夔州找我大哥搬救兵!”
他手舞足蹈地说着,疯疯癫癫地跑向那湍急的漳水,竟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夏敬仁见公孙良璧这个样子,似乎是疯了,便不想对他赶尽杀绝,于是勒马横槊,示意众人不要向前。
“贼人,哪里走!”忽然一白衣人大喝一声,飞也似地向公孙良璧冲了过去。
华谦望着那人白衣之上的牡丹花,心中一怔:“武掌柜,你终于还是来了!”
只见那公孙良璧一只脚已经踏进漳水之中,却被武承芳右手扯住衣领,拉了回来,然后左手跟上一掌将其打翻在地。甫一出手,武承芳便已用上了寒玉神功,打得公孙良璧哆嗦着大叫道:“好冷,怎么这么冷!你是厉鬼么,手怎么这么冷。”武承芳也不管他在说什么,对着他的面门便又是一掌。
这一下,可把已经疯癫的公孙良璧打疼了。只见他一下子跳了起来,目眦尽裂,大声叫嚷道:“啊,你这个恶鬼,你可知我是谁?我是万英堂的二堂主,我是那名震江湖的公孙良玉的亲弟弟!你敢打我,我要杀了你!”他突然张牙舞爪地扑向武承芳,将武承芳圈在怀里。
武承芳大惊,想要挣脱公孙良璧,可是又哪里挣脱得开?那公孙良璧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大喊道:“我要吃了你!”然后便一口咬住了武承芳的脖子。
华谦见了,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跳下马车,向武承芳奔去,边跑边喊:“公孙良璧,你个畜生,快从武掌柜身上滚开!”全成空、苏巧巧等人见武承芳罹难,也都跑上前去,想要将公孙良璧拉开。
只听那武承芳大叫一声,用力踢向公孙良璧裆部,连踢了几次,那公孙良璧实在是疼痛难忍,这才松口向后退了几步。武承芳摸着脖子上的血,仍然心有余悸,大喝道:“你是疯了吗?”
公孙良璧指着自己,又蹦又跳地说道:“哈哈,你是在说我吗?我没疯,我哪里疯了!我记得你,你是易水阁的掌柜武承芳!哈哈,你已经被我一把火烧死在易水阁啦!哈哈,还有你镜中花那些手下,也都被我剜心掏肺,用来下酒啦!你现在是化作恶鬼来找我了么?来吧,我不怕!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公孙良璧,是万英堂的二堂主。我大哥是公孙良玉,他就是个鬼,不对,是鬼王!我每天都和鬼王在一起,你觉得我会怕鬼吗?哈哈哈哈!我,我要吃了你,吃了你这个恶鬼来给我增加功力!你那些手下,都是我杀的,他们的皮肉,都被我吃了,他们的魂魄,都被我吸了,我功力大增,又怎么会怕你?哈哈,你那些手下,不管男的女的,长得都好看,都是能进宫伺候皇上的命,可惜啊,都被我杀啦!”
武承芳见公孙良璧虽然是在胡言乱语,却五次三番地提及那些已经与自己阴阳两隔的部下,不禁眼圈发红,心中腾起一把无明火,大叫着攻向公孙良璧:“恶贼,我要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那公孙良璧哈哈笑着,伸手去抓武承芳的胳膊,不想刚一碰到,便把手缩了回来:“啊,好冷,好冷的手。这么冷的手,肯定不好吃,我还是要把你焐热了才行!”说着他便要故技重施,去抱武承芳,不想却被武承芳先抓住了双手。
“你放手!”公孙良璧嚷着,低下头来想去啃武承芳的手腕,可刚刚张开嘴,只觉得两股寒气从自己的双手传向全身各处经脉,不禁打了个冷颤,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你,放手,救,救命,有鬼,有鬼啊!”
此时,华谦等人已奔到武承芳身旁。华谦见武承芳已经制住公孙良璧吧,瞧着她瞪着公孙良璧怒气冲冲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对武承芳道:“武掌柜,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因为你那天已经答应我了,对吧?”
武承芳好像没有听到一般,并没有理会他。
“武掌柜?”华谦走上前,拍了一下武承芳的肩膀,只觉得一股凉气瞬时灌注全身,不由得倒吸了几口气,向后退去。
虽然此时雨停了没多久,寒湿之气较重,但周围的人还是能感觉到一股极为阴冷的气息从武承芳身上散发出来,十分难过。苏巧巧见那公孙良璧嘴唇发紫,一动不动,而武承芳的脚旁生出一层薄冰来,不禁大惊失色:“这是‘易水别’!大家快向后退,退得越远越好,莫要被武姐姐的寒气伤了身子!”
众人见苏巧巧这样说,便都向后退开十余步,才觉得寒气尽散,身子好受了些。
只听苏巧巧对武承芳喊道:“武姐姐,对付这个公孙良璧,又何必使出‘易水别’,他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你何必要用这种与人同归于尽的招数呢?”话未说完,她的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地从那白净如玉的脸庞上滚落下来。
武承芳依旧是没有说话。
华谦听见苏巧巧说什么“同归于尽的招数”,不禁心慌,问苏巧巧道:“全大嫂,你方才是说‘同归于尽’吗?”
苏巧巧哽咽着点了点头:“嗯,公子应当知道,我们修炼的寒玉神功,会在体内练出一股至寒真气。平时我们在出手的时候,都会尽量压制这股真气,保证它不会因为使用过度而失控。然而武姐姐现在使出的‘易水别’这一招,却是反过来,将至寒真气的威力发到极致,不作控制。”
“那为什么说是同归于尽的招数呢?”华谦焦急地问道。
“因为对寒气没有节制,所以中了易水别的人,和施放易水别的人,都会被无限的寒气吞噬,最后……同归于尽。我们镜中花的人本就是刺客,所以才会有这种以命换命的打法,用来对付武功比自己高的人,以便完成使命。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武姐姐,竟会用这一招来对付公孙良璧……”
“不行,我必须阻止她,把她的手从公孙良璧身上拿开!”华谦大叫道。
“不可以,你若是上去拉她,不但救不了她,反而会直接害了她!”苏巧巧伸手拦住华谦,哭着说道。
“什么?”华谦惊道。
“她现在的身子,好似那薄冰一般,又硬又脆。你若是用力去扯她,拉断了又该如何是好?”
“这……难道就没有办法了么?”华谦心急如焚,抓着头发大叫道。
“我……不知道……”苏巧巧抹着泪道,“除非,你能让她停手。”
“武掌柜,武掌柜,我是华谦,我还有话要和你说,你能不能别用这什么易水别了啊。你为了报仇,要杀这个公孙良璧我能懂,可是你没必要把命搭进去啊!”华谦大步跑向武承芳,根本不顾那侵人的寒气,站在她身边大声地喊着。
武承芳依旧没有言语,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华谦见武承芳一直没有回应,心中着急,又不敢去扯她身子,于是只好去扯公孙良璧的手腕。没想到只是轻轻扯了两三下,公孙良璧的双臂竟然被华谦给扯断了,只见他的身子慢慢向后倒去,跌在地上,整个脑袋直接从脖子上摔断下来,骨碌碌地滚进了漳水之中。
华谦哪里想到会变成这样,不禁吓得心惊胆战,大气也不敢喘。
失去公孙良璧身子的支撑,武承芳的身子便慢慢向前倾倒。华谦“啊”地大叫一声,赶忙扶住武承芳那已经被冻僵的身子,并大喊道:“你们快来帮忙啊,快啊!”
“公子,我们该怎么办。”全成空上前帮忙扶着武承芳的身子,问华谦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让她和那个公孙良璧一样,被摔得四分五裂。”
“那我们先把她抬到马车里,然后给她找一个比较暖和的地方,说不定她就活过来了。”全成空安慰道。
“好,那就先去w县找家客栈吧。”华谦点了点头,颇为神伤。
“且慢。”徐云大步走上前来,对华谦道:“你把武掌柜扶正些,我来看看她体内的寒气到底有多厉害。”
华谦见徐云发话,喜出望外:“云哥儿,你有办法救她,是不是,是不是?”
徐云眯着他那双细长的眼睛,柔声对华谦道:“小谦,你先别急,我也需要探一探,也能知道到底有没有法子。”
“没问题,你一定有法子的,你武功那么高,一定能救活她。”华谦满怀希望地说道。
徐云笑了笑,搭住武承芳的双手,闭上双目,只觉得武承芳的双手源源不断地有阴寒之气生出,不禁双眉微蹙:“这寒气失控的情形,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已和走火入魔没什么两样了。现下武掌柜已失去知觉,根本无法靠自己来压制体内的阴寒真气,只能借助外人向她体内注入阳性真气来为她续命,可是这也只能解一时之急,终究不是长远之法。如果她不能自行对寒气进行压制的话,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徐云本想把心中所想告知华谦,但瞧着他满脸期盼的神情,又觉得难以启齿。
忽地,徐云察觉到武承芳右手生出的阴寒之气中竟然有一丝极难发现的热流,不禁大喜:“这股内力虽然极为微弱,但既然她体内有此热流生出,那便是有救。我且向她体内多注些真气,壮大这股热流。唉,不过要想压制如此凌厉的寒气,我恐怕是要多费些精力了。”这般想着,他便运起内功,将极阳的百花之气注入武承芳体内,引导着武承芳体内那股热流在全身经脉游走。
不消多时,武承芳那本已僵直的手臂便慢慢垂了下来,面色也渐渐由青紫恢复正常。又过了良久,徐云才撒开双手,满头大汗地对华谦和全成空道:“好了,我已帮她把身子暖了起来,暂时……应该是没事了,剩下的,就要看她的造化了。咱们还是先把她抱进车里吧。”
将武承芳抬上车后,徐云拉着全成空道:“全兄,我记得听你说过,那寒玉神功似乎是专练阴脉?”
全成空点了点头:“是,怎么了?”
“那就奇了,为何我方才从武掌柜体内探出一丝阳性真气呢?而且练气之法,似乎与那寒气相同,只不过阴阳不同罢了。按常理来讲,若是专练阴脉的话,走的是偏门,是不可能练出阳气的啊!难道寒玉神功还会辅练阳脉不成?”徐云百思不得其解。
“这……我也不知道了,可能这门内功还有什么其他的修炼法子,咱们不清楚罢了。”全成空说道。
他二人自然不知,这股阳气,全是因为华谦给武承芳乱支招,教她破解体寒之法而起。昔日,在破祠堂中,华谦曾天马行空地和武承芳提过专练阳脉,达到体内真气阴阳平衡,来祛除体寒的方法。那武承芳生怕真的练出阳气,将体内阴寒真气抵消,所以没有采用。但后来她因为体内寒气实在是越来越难压制,体寒之病时常发作,无奈之下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按照华谦所言,练起阳脉来。没想到这么一试,她体内的寒气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又格外生出一股阳性真气来。
而自从她修习阳脉之后,体寒的发作不再似以前那般频繁。她见这样修习并无坏处,便索性照着这样的法子练下去,权且当作解除体寒发作之法。没想到在日后,这法子却成了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希望。
由于龙一文受了内伤,已无法正常行动,所以便由毛耗子赶着马车先送他回华府。而夏敬仁等二十二骑的扮相,进城太过招摇,也只好随着毛耗子的马车一同离开。剩下的华府众人便都陪着华谦,在w县一家客栈落脚。
而那些丐帮弟子见折腾到最后,不但没能选出帮主来,还折损了陈开、宋来等人,群雄无首,便都一个个垂头丧气地离开漳水,各自散去。
华谦等人进了客栈,便让掌柜安排了几间上房,并特地吩咐小二在武承芳的房里放了个火炉。那店小二虽然觉得奇怪,但见来的这几个人一个个衣衫带血,不像什么善人,就不敢多问,只好唯唯诺诺地遵命照做。
“武掌柜,你说你那招功夫,叫什么不好,非要叫易水别,你难道不知道那荆卿离了易水,就再也没回来吗?这名字起的,一点儿都不吉利。云哥儿说,现在就要看你的造化了,说得这么玄乎,就好像你不会醒过来似的。那巧巧姑娘也说,使过易水别的人,都没能醒过来。可我偏偏不信,你的武功那么高,岂是一般人可以比的?再说了,咱们还有云哥儿相助,你一定会醒过来的,你说对不对?”夜深人静,华谦守在武承芳床边,瞧着她那毫无生气的脸,低声对她说着,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有些话,我很早之前就想和你说了,可每次一见到你,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总是把话题岔开,和你聊别的去了。云哥儿和我说,让我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也知道有些话,有些事,必须和你说个明白,可我就是没那个胆子,不敢和你说。”
华谦看着那还在烧着的火炉,擦了擦额头的汗,轻声道:“我现在打算把这些话讲给你听,可惜你又听不到了。也许,我还是胆子太小,所以看你睡着了,才敢把心里的话讲给你听——我好想和你一生一世在一起,永不分离,直到白首。”
虽然他知道武承芳正昏迷着,但他在说话时,还是不敢看着武承芳,生怕武承芳突然醒过来,给他一个白眼,然后再添上一句骂。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其实,自打咱俩认识的第一天起,你就住进我心里了。诗经上说‘优哉游哉,辗转反侧’,说的应该就是我这样的。我啊,白天会想你,夜里会想你,闲的时候想你,忙的时候也会想你,总之没有一个时辰不想你的。唉,我好想你每天都能陪在我身边,伴着我。可是,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看我的,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陪着我。如果你看不上我的话,尽管说,不用怕我难过。”
“唉,可能你现在也没心思想这些吧,毕竟你那些朝夕相伴的部下,大多被公孙良璧杀了,好好的易水阁,也没了。你心里一定很痛苦,根本无暇去考虑这些男女的俗事,更何况,你还每天惦记着要找契丹人报仇。”
“要我说,那杀契丹人的心思,你该放下了。你说这朝廷都不和契丹人打了,咱小老百姓的,又何必掺和呢?像巧巧那样和全大哥两个把日子过好,不也挺好的嘛!还有那公孙良璧也死了,大仇得报,你可以宽心了。”华谦偷瞥了武承芳一眼,随后又盯着火炉继续道,“你也该为自己考虑一下了,难道你还能一辈子不嫁人吗?你要是觉得我还不错,就和我说一声,我立刻八抬大轿把你迎进门。等你过了门,我什么都不用你做,咱家里有下人,你指使他们干活就行。我只要你给我生一堆白白胖胖的大儿子,嘿嘿嘿。”
华谦幻想着与武承芳成亲后幸福的生活,不禁乐出声来,偷眼瞧了瞧武承芳。他见武承芳原本毫无血色的脸庞已变得通红,不禁暗思道:“怎么脸变得这样红,难不成是守着个火炉太热了?也是,这都马上要过端午了,谁还会点着个火炉过夜呢?我还是把炉子移远一点儿吧!”
可是华大公子毕竟还是手脚笨了些,火炉没挪动多远,便已被烫得“哎哟哎哟”地叫出了声。
“你干嘛呢?”华谦突然听见身后,有人轻声问。
华谦转过身来,见武承芳已经坐了起来,不禁张开双臂,激动地奔向床边:“武掌柜,你醒了啊!”
“嗯。”武承芳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伸着手干嘛,难道是想抱我?”
“啊……”华谦尴尬地放下手臂,“我见你醒了,情绪激动,有些忘乎所以,哈哈,哈哈。”
“看你这么高兴,那给你抱一下好了。”
“啊?”华谦有些不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话。
“怎么,不愿意……就算了……”
“武掌柜……呜呜呜……”华谦还没等武承芳的话说完,便已经俯身抱着她,孩子一般地痛哭起来,“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也要离我而去了……”
武承芳伸手拍了拍华谦的后背,悄声笑道:“行了,你看看你,哪里有男人的样子,竟然抱着个女人哭哭啼啼的。”
“呵呵,谁说我不是男人了。”华谦站起身,抹了把眼泪,笑着跑出客房:“我先出去一下,告诉云哥儿他们你醒了!”
“呆子。”武承芳望着华谦跑出去的背影,咬了咬嘴唇,轻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