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寂静的频阳城让城内百姓、士卒些许不安。频阳城上空似乎笼罩挥之不去的阴霾,让深夜银白色的月光未能洒到频阳城中。夜空之中偶有秃鹫或雄鹰分过,悲戚的长声嘶鸣,似乎在为将要逝去的人儿诵经,以便战后吃食腐朽的尸体之后免遭怨念缠身。
频阳城外的吕布军营,数万战马不知为何并不安分,焦躁不安的打着前蹄。耳边传来毫无规律马蹄哒哒声,让吕布眉头微皱。
要突围了么?吕布立于营地寨门之上,遥望着二十里外的频阳城,暗讨之后,背对着身后的张辽轻声道:“下令备军,准备迎敌!”
迎敌?张辽一愣问道:“主公,如何迎敌?”
“本候麾下骑兵战马皆是并州宝马,如此寂静之夜却如此焦躁,不是将要天灾,便是人祸!”吕布缓缓说道,并未转身:“天灾不见,那只有二十里外频阳城的‘人祸’。今夜,频阳城内大军定会突围。”
张辽闻言,再次愣神。不过对于吕布的判断,张辽并未质疑,之时不解为何项敖要在半夜突围。寻思无果的张辽也不再多想,离开吕布,朝着营地中央跑去,下达军令。
而此时频阳城内府衙之中,项敖军的一众将领却是面色凝重的商讨着。
“主公,战马士卒已准备妥当,可随时突围。”
项敖点点头道:“下令全城百姓,禁闭房门,不得外出。”
“主公,即便吾等军情危及,也不可将百姓置之不理啊。”疑惑的赵云生怕项敖糊涂,赶紧出列劝解道:“主公以仁德待百姓,方才让北域繁荣至今。若是今日放弃城内百姓,日后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项敖也不恼怒,轻笑道:“子龙多虑。百姓不仅仅是吾北域的基石,同样也是其他诸侯的基石,董卓也不例外。”
“董卓乃当朝太师,若是置百姓于不顾,别说天下人,即便朝中大臣也不会同意。”项敖轻轻拍了拍赵云肩头,安慰道:“吾军留下一日的粮草便可,剩余粮草分发给百姓。待吾军撤离频阳,董卓定会遣人前来收拢百姓。”
赵云等一应武将闻言,恍然大悟,心中也不再有抵触。
“将军仁德,大汉之幸,百姓之福!”恒典出列赞叹之后抱拳铿锵道:“将军,羽林军已做好准备,与董贼不死不休!”
项敖虽然已同意恒典建议,但心中仍旧未曾放开,只得沉着脸拍了拍满身玄色盔甲的恒典,重重点点头。帐内一众武将也是肃穆的望着恒典,用最为尊敬的军礼向恒典致敬。恒典爽朗一笑,跨着大步朝帐外走去。
“全军戒备,子时突围!”项敖再次看了眼恒典离去的背影,收拾心情,一声大喝,下达军令。
“诺!”一众武将领命,随即各自离去。
为何选择子时突围?并非是项敖打算让吕布措手不及,而是项敖不敢再等,粮草已经见底,越是耽搁,项敖心中越发担忧。若不趁现在众将士还能吃得饱,有力再战,更待何时?
与吕布在北疆之地相处数月,共伐鲜卑,吕布对战场洞察之力,项敖自叹不如。两军相隔不过二十余里,只要大军有何动作,项敖都相信吕布定能看穿。
吕布所领的并州铁骑,项敖更是不敢轻视,突围之前,项敖更不敢将背后毫无顾忌的露给吕布。为此,无奈之下,项敖只得举大军佯攻吕布,待羽林军接近吕布大军布阵成型之后,方才敢领着剩余的三万余大军突袭羌人骑兵。
“轰隆隆...”大地震颤,马蹄轰鸣,百里之内都能听见项敖骑兵奔腾的声音。
来了!不仅吕布,整个大军心中同时响起了如此声音。大军早已列阵于营地之前,一众士卒安抚着些许不安的战马,等待着吕布的军令。
吕布严阵以待,面色深沉。吕布跨在赤兔背上,一手轻抚着赤兔的马颈,一手高举手中数十斤的方天戟。
“全军听令,奔袭!杀!”
“杀!”吕布一声令下,数万骑兵有序的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缓缓踏步。各个方阵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开始提速。踢踏声渐渐急促起来,不到片刻,便整齐得如同擂鼓一般,咚咚咚地与还未见得声影的敌军的马蹄声交织在一起。
十余里地,对于天下最为精锐的并州、北域骑兵而言,不过眨眼之间。若是能飞身上空,透过夜色月光俯瞰过去,墨色、银色、红色交杂的北域军与纯黑色的并州骑兵缓缓撞到了一起。
远看缓缓相撞,但战场之中却是轰鸣不断,喊杀震天。
极有默契的项敖、吕布二人都将自己作为先锋,领兵在前。两军对阵,首当其冲的便是二人。二人同时大声喊杀,如同见到杀父之仇一般,脸色狠厉,双眼充血。
“杀!”吕布红黑相间的方天戟与项敖夹杂着金丝的墨色长枪绞杀在一起。
二人身后的亲卫也同样默契的绕过自己的将领,寻找到各自敌手,在项敖、吕布周围拼杀起来。项敖与吕布的武艺相仿,皆是一力降十会,莽中带技巧。二人或枪戟对撞,或缠绕绞杀,招招致命,朝着对方要害攻去。战场相斗不同于阵前单挑,二人将平日里骇人的气势收拢,避免伤及各自亲卫。
但即便如此,天赋异禀的两人相斗的气势仍是震得离二人并不太远的亲卫下意识的朝远处离去。如此便导致战场变得奇异起来。战场的最中央,只有项敖与吕布二人独斗,再加上亲卫无意识的阻隔,项敖与吕布周身方圆二十丈已是真空地带,无人敢靠近。
各自亲卫组成的战阵也是不凡,虽不及自家主将那般毁天灭地的气势,但也让一般士卒不能靠近。即碰见恰巧撞进来的士卒,不论那方,瞬间便会被双方的亲卫绞杀至死。
远远看去,战场似乎极为平静,但各个战阵之中,无时不刻有勇士含恨倒下。总数将近十万士卒的战场,不论主将、副将指挥如何了得,混乱之下还是会有不堪累累杀气的士卒,主动或被动的被乱军绞杀。
如此大战,项敖只有安排异于常人的赵云在阵后指挥。相较于项敖狂放、鄙人的风格,赵云在如此混乱的战场之中却能时刻保持清醒,耳目清明。按照项敖之前叮嘱,在敌我双方交战最为激烈之时,让后军的御林军组成军阵,朝着战场中央徐徐前进。
就在吕布与项敖拼杀得红了眼之时,战场中央缓缓发生着改变。一支并不起眼的兵马插入战场,利落的砍杀并州、西凉军,顺带将北域士卒一个一个的隔离出战场。此队兵马领头的便是羽林军中郎将恒典。
“为国羽翼!”
“如林之盛!杀!”五千人的一声大喝,硬生生的让整个混乱的战场为之一滞。
“砰!”喊声想起的同时,项敖与吕布一记力碰,双双震开。
羽林军!吕布心中一惊,脸色大变。同时无视眼前与自己拼杀的项敖,猛拍赤兔脖颈大声喊道:“结阵,立刻结阵!”吕布喊罢,策马后退十余丈,连出数枪,将纠缠自己亲卫的项敖兵马逼开,领着众人退回阵中。项敖见状,猛力甩了甩昏聩的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
吕布吕奉先,果然了得,险些逼迫自己再次进入疯魔姿态!项敖心有余悸的想着,也不再犹豫,即刻下令全军后撤,朝东面撤离。之前项敖所想的计策便是,趁羽林军拖住吕布兵马,突袭还未反应过来的羌人骑兵,以迅雷之势,将羌人击溃,撤到洛水东岸。
“前后均调转,突袭羌骑!”项敖大声下令,领着亲卫从大军侧面奔去,绕向后军。项敖军有备而来,即便不少士卒被战场气势左右,但在各部将领的指挥、催促下,项敖大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撤离战场。
“主公,项敖东逃!若是追击不及,恐怕三万羌骑难以抵挡精锐的项敖军!”魏续来到吕布身前,焦急的禀报着军情。
“追击?哼!”吕布脸色狠厉说道:“阿续可知前方结阵的是何兵马?”
“是何兵马?”魏续一愣,望着前方不过五千左右的混杂的兵种,心中万分疑惑。自己主公天下无双,即便碰上项敖也不憷,为何面前五千兵马都让吕布如此郑重?
“汉室皇家禁卫,羽林军!”
张辽闻言,眉头一皱道:“若果真是羽林军,那...”
“那如何?不过五千兵马而已。末将也听闻过羽林传闻,天下精锐之首,即便如此又如何?吾并州铁骑惧怕乎?”不等张辽说完,魏续不屑喝道。
吕布此时并未在意魏续的无礼,而是紧紧的盯着阵前绞杀还未来得及撤离的西凉、并州兵马道:“斩杀羽林不难,可损失会让本候难以接受!”见吕布如此郑重,魏续也收起心中的轻视,死死的盯着前方的御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