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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陈姨娘因为身体实在无法支撑，不曾到场。
而此刻，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萧芸身上。漠不关心有之，幸灾乐祸有之，不屑有之。
“小芸知错。”萧芸却低着头认错道，态度极好。
萧芸并未争辩，也无可争辩。况乎以上一世萧芸对平阳王的了解，在他脾气上来的时候，万不可顶一句嘴，否则后果便会成倍的糟糕。
“这是区区一句知错便可以的么！”此事关乎女儿名节，王府脸面，自然不可能单单一句认错就这般过去。平阳王一拍桌子，怒火丝毫未减，“你且从实说来，昨日，你究竟干什么去了！”
萧芸出府这一本来目的便不可告人，更别说后来是去了青楼了，二者无论哪个都是不得与平阳王说的。
不过，她早在春风楼，便想好了如何应对之法。
“这……父王……”萧芸吞吞吐吐，她抬起头，眼中满是为难。
“怎么？”平阳王怒火更盛，伸出手指向萧芸，甚至因为过于愤怒，指间都有些颤抖，“莫非……莫非你当真做了什么苟且之事！”
“小芸没有！”萧芸忙失口否认，“小芸……小芸……”
萧芸使劲闭了闭眼，似乎下定决心一般，说道：“小芸是去了，宰相府。”
“宰相府？”平阳王一时有些愣住，“谢浔之谢大人的府邸？你去那里做什么？”
“是……”萧芸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说了出来，“是大哥……”
“父王，其实我与小芸一同去的。”正如萧芸所料，萧羽沐及时地站了出来，打断了她的话。
萧羽沐走到萧芸身旁，对平阳王行礼道：“是谢大人邀了我和小芸去府上做客，后来喝了点儿酒，加上天色又晚，我和小芸便在宰相府留了一夜。”
萧羽沐常常留宿各大青楼，或是和些许个达官贵人把酒言欢至深夜，彻夜未归已是常事。小芸依稀记得，在她争上位之前，萧羽沐几乎整一月晚上都未回府，所以才促成了她和萧羽沐的第一次合作的。
故而萧芸才想到了这个法子的。如今看来，她果然赌得不错，萧羽沐昨晚确实又没回府。
“你与小芸一同去了宰相府？”平阳王的怒气逐渐化为了狐疑，但威严仍在，“那为何刚刚不说！而且，若是你们一同去的，又为何不是一同回来的！”
“因为……我知道父王一直不喜欢我与那些个大臣交好，所以……若非到了非说不可，我怕……惹父王生气。”萧羽沐解释道，“至于为何并非一同回来，也是怕父王发现。”
萧羽沐这番解释勉强合理，也算说得过去。
“好啊，现在你们一个个翅膀都硬了，敢骗我了不是！”平阳王虽然语气怒气仍在，但较之最初因萧芸彻夜未归这等丑事而生出的怒气，如今已经消退了许多。
毕竟平阳王早知萧羽沐在他背后的这些动作，也是睁一眼闭一眼而已。
“羽沐知错。”萧羽沐忙垂头认错。
“还有，你妹妹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女子，虽说还有你在，但在别的男子家中留宿，若是被别人听到了成何体统！”平阳王皱了皱眉，“这些事情，也是能自作主张的么！”
“王爷，他们年轻人之间，大抵也是玩的太开心了，一时间就忘了这个度。”刘氏见平阳王逐渐气消，自是忙帮着自己的儿子说话。
毕竟有了最初那般影响恶劣的丑闻为基础，如今看来这小小的错误倒不算什么了。平阳王听过刘氏的话，怒气渐渐平复了下来：“罢了，这次便权当个教训，日后要是再敢这么自作主张，我定会重罚！”
“是，多谢父王。”萧芸和萧羽沐见此，皆是松了口气，赶紧行礼谢过了平阳王。
“不过，今日之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哪怕是错误，这么多人看着，也是不可能不交代个结果的。于是平阳王又厉声道，“就罚小芸禁足半月，不得出房门。羽沐一周不得出府！”
“是。”萧羽沐虽有不愿，但只能乖乖受下了。
“父王，小芸自知做错，也甘愿受罚。只是……陈姨娘身子虚弱，可否允许小芸每日去探望陈姨娘一次？”其他的萧芸都不担心，被禁了足，有许多烦心事反而是有了理由不必去做了。只是若是当真半月不得去看陈姨娘……怕是再见之时，陈姨娘已经去了吧。
平阳王一手扶额，思虑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下了头：“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准了。”
……
“小芸，你将这件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众人皆散去后，萧羽沐将小芸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问道。
自然，萧羽沐对萧芸这一晚究竟是去了哪里一无所知。只是他听到了和谢浔之有关，又听她要说出自己来，便及时地拦住了。
这丫头实在愚笨的可以，只看那日在白塘旁的表现萧羽沐便知道了。如果真让这丫头陈述了真相，想必自己也会被连累。
故而萧羽沐才赶紧出来编了这一段话，虽说也难逃干系，但自己来处理，总算也能大事化小啊。
“其实……”提到此事，萧芸面上浮现了些许害羞之色，“昨日下午，我托大姐帮我在母妃那儿告了假，为的便是去宰相府找谢大人……”
萧羽沐与刘氏难免交流，所以刘氏那儿的所知道的事实定要能对得上才成。
萧芸在春风楼之时，也想了许多办法，千挑万选才最后挑中这大哥作为靠山的。
一来，这大哥最为愚蠢，二来，这大哥最为莽撞，三来，这大哥地位又极高。
只是若用大哥为靠山，就不得不拉上谢浔之了……也罢也罢，以那日谢浔之对自己的态度，相信就算大哥将此事告诉了谢浔之，谢浔之也不会有什么动作的。
“上次在王府中，谢大人最后还是拒绝了我……”萧芸咬了咬唇，手中绞着衣角，“我想着，大哥对我给予这般厚望，我却失败得如此彻底，着实对不起大哥，才想了这个法子的……”
“究竟是什么法子？”萧羽沐都有些不耐烦了。说什么对不起自己，其实就是她本人想攀高枝而已吧。
“我就想着，能不能偷偷进去宰相府……”萧芸偷偷瞧了萧羽沐一眼，有些吞吞吐吐地道，“所以，昨天下午我便到宰相府周围去转了转，谁想，倒真被我发现了个狗洞……所以，我就偷偷溜了进去……”
狗洞之事，萧芸倒不是说假。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自然便又是上一世为追求谢浔之的功劳了。
“我本来想说，能不能给谢大人一个惊喜，让谢大人对我印象深一些……结果不想，这宰相府着实太大，许久也没找到谢大人……后来……我一不小心……就睡着了……”萧芸头几乎要低到胸口，“再一醒来，就是第二天，我也不敢再找什么宰相大人了，赶紧又从那狗洞中……出来了……”
这睡着之前的事情，萧芸上一世倒真做过。谢浔之难找也是真的。如此真假掺半的话，哪怕萧羽沐和谢浔之说，也不怕对不上。
还当真如她之前想的，上一世为追求谢浔之而获得的这些信息，这一世确是派上了极大的用处。
萧芸在萧羽沐那儿的印象就是个不够机灵的庶女，做出这种事情倒还真并非不可能。加上这萧芸说得实在真实，萧羽沐还真就全相信了。
他皱了皱眉：“这也能睡着？无怪乎谢浔之那天会拒绝你。是我对你期待太高。”
“啊？”萧芸似乎不解地看向萧羽沐。
“没什么。”萧羽沐举手投足间都是嫌弃，“你记得，以后别再打谢大人的主意了，你没有那个本事。”
“啊……”萧芸面上装出失落，她扁了扁嘴，但只能答应了下来，“好，我知道了。”
“好了，你赶紧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吧。别忘了父王的禁足令，这次要是再违反，我可就不会像这次这样保你了。”萧羽沐摆了摆手，只想赶紧把萧芸赶走。
“是。”萧芸语中不愿，但终究只能离开了。
但其实，萧芸内心却是极为欣喜的。没想到今天这事不但帮自己解决了彻夜未归的问题，而且萧羽沐没也再没了撮合自己和谢浔之的意思，更可贵的，大抵是这个惩罚不疼不痒，萧羽沐也没有生出报复自己之心，倒是又把这个隐患彻底给解决了。一举两得啊。
……
萧芸回到自己的房间之时，小桃已经在房门候着了。
“小姐，这究竟是发生什么了，您怎么一晚上都没回来啊！”小桃一脸焦急，“您不是是去找宋姑娘的么？怎么我听他们说，刚刚在堂上，您说您是去了宰相府！您之前不是才说过，宰相大人，可是千万惹不得的……”
“都是我一时松懈，才弄到了如此地步……”对小桃，萧芸仍是不敢明说，怕她瞒不住，反拖累了她，“总之这件事情现在已经解决了，只是禁足半月而已，更何况父王还同意了我每日都可去看陈姨娘一次的。”
小桃见小姐一而再再而三地瞒着她，终于忍不住了，问萧芸道：“小姐，你说过，夫人身体不好，有些容易令她担心的事情能不说便不说，小桃可以理解，昨日在夫人面前，大小姐二小姐的事我也都没说。但是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小姐也要瞒着小桃啊？”
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啊。萧芸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小桃的发顶：“无论如何，咱们先进去再说吧。”
两人都走进房间后，小桃将房门关上了。
萧芸转回身，对小桃说道：“小桃，你可想过，在这王府中，究竟如何才能安安稳稳地活着？”
小桃思索了片刻，方答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要像二小姐那样天天坑害算计别人，和大小姐一样什么都不惹就是了。”
萧芸听此，摇了摇头：“但你可曾想过，若是大姐当真什么都不做，那二姐这么多次算计到她的头上，她又是如何不被坑害的？”
“嗯……这个……”小桃听小姐所说也确实有理，不由一时语塞，歪头思索了起来。
“难道是因为，大小姐地位在哪儿，又有大夫人护着……”小桃也不甚肯定。
“二姐的目的，不就是将大姐从那地位上拉下来么？又岂会是一个地位能保得住的。”萧芸微笑着给予了否定的答案。
“那……小桃不知。”
“其实很简单。大姐也心有城府，且并不比二小姐差多少。只是她未将这城府用在坑人害人，而是用在了保护自己。”萧芸真诚地看向小桃，她不仅仅是在解释，更多的是在教小桃如何才能在王府中生存，“那你如今觉得，大姐和二姐，可是一路人？”
“这……”小桃想了想，“小桃还是觉得不是。”
“那你觉得，大姐这般城府，可是错了？”萧芸循循善诱。
“嗯……没错。如果是为了安安稳稳地生活……必要城府的话……也确实该有。”小桃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什么。
“在这王府中，不仅大姐，哪怕是看似微不足道的你我，也难免‘我不犯人，人亦犯我’。如此，你觉得我们当如何做呢？”萧芸语气柔和。
“也应当……像大小姐一样……”小桃终于想通了，眼睛猛地一亮，“小姐，我明白了！小姐也定是想和大小姐一样，心有城府，如此才能在这王府中生存！如此说来……有些必要的城府，还是当有的……小桃也应该学着些……”
“不错。”见小桃终于想通，萧芸赞许地点了点头，“所以，我之所以不告诉你，便是怕你沉不住气。若是城府不够，有些事情知道了，只会害了自己。”
“小姐说的是……”小桃若有所思，“小桃，小桃日后也要学着多沉得住气些，不能拖了小姐的后腿……”
……
禁足的日子，相比于平日，还是有些无聊的。
早在那日上午与小桃聊完后，萧芸便去了陈姨娘那里。陈姨娘虽然早上不曾到场，但对于此事的经过亦是了解大概。
萧芸不能与陈姨娘说实话，只能宽慰她一切都已经过去，但陈姨娘仍是不免忧心。好在有小桃在一旁帮忙解释，总能令陈姨娘安心些。
自从和小桃聊过那一番话后，可以确实看出，小桃逐渐努力让自己成长着。
禁足的日子说快不快，说慢不慢，无所事事地，一日便就这么过去了。相比于前几日的忙碌，如今真正闲下来了，却并未有她心中所想的悠哉。
这一世，随着二哥，宋涵，经历了太多有趣的事。一旦知晓生活还可如此多姿多彩，再回到这王府深院的日子，倒觉得乏味了。但若是上一世的自己，定是能按捺得住这份无趣吧。
如今想来，上一世费心费力，看似斗得忙忙碌碌，实则生活何其单调。
萧芸颇为无聊地倚坐在窗户前，一手拖着脸侧，另一手中握着一卷书卷，随意搁在了身前。头微微偏向打开窗户的方向，也不知在看着什么，或者说，实在是看书看得倦了，便漫无目的地向远处看着吧。
按说大姐那里，应该也会来问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直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恐怕是因为自己禁足的原因，且此事闹成如此复杂，暂时还在风口浪尖上，大姐还不敢有所动作。
至于二姐那里，见自己被惩罚，自然是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替她和苏治寻做红娘一事，至少在禁足结束之前都不必忧心了。
如此看来，目前倒还真没什么需要她烦心的。
透过萧芸这房间的窗子，正好可以看见不远处的一片小花园。花园里有一个丫鬟在与一个小厮聊着天，看那小厮手足无措的模样，和那丫鬟动作中的羞怯，怕不是偷偷私会的吧。
那丫鬟和那小厮聊了许久，萧芸虽然听不见，但就看这两人的互动，也可看出两人间的脉脉情意。
她活了两世，却仍是不知，这份两情相悦的幸福，却是何等滋味呢？
又过了一会儿，那两人终于聊完，各自离开了。
然而，在那丫鬟转过头的瞬间，萧芸却有些惊讶。适才那丫鬟一直都背对着自己，如今总算看到脸了，不想竟是陈姨娘的丫鬟，倩儿。
却不知那小厮是谁，陈姨娘不过多日便……倩儿也应当拥有自己的幸福啊。
想到此事，萧芸又不由得微叹。风透过窗，微微吹乱了萧芸的发丝，只令萧芸越发惆怅。
萧芸再次抬眼，那丫鬟和那小厮都不在视线之内了。如此，萧芸才转换了注意力，看想了别处。
可谁知，这一转视线，萧芸竟在离得更近的，一旁的石子小路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萧芸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居然是谢浔之！
更为可怕的是，谢浔之此刻正看向自己的方向，而且他只在那石子路上静立着，却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萧芸忙缩回头，赶紧站起身走向了屋里。
谢浔之怎么又来了？上次听大哥的意思，已经完全放弃了利用自己的想法，何况大哥还禁足着呢，加之谢浔之对他完全是厌恶，这谢浔之应当不会是他请来的吧。
难道是父王？父王找了谢浔之来对证？
也不应该啊……父王和谢浔之并不交好，谢浔之又是如此冷淡之人，父王应该不会为了这等琐事而放下身段去请谢浔之。
总之无论是什么原图，只盼着这谢浔之不来找自己就成……想到这里，萧芸却又觉得有些好笑。自己区区一个胆小怕事的小庶女，又只和他见过一面，怎么可能是来找自己的嘛。自己实在想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