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爷?萧芸周身陡然一凉。听这掌柜的语气,莫非这苏治寻才是金翠楼真正的主人?

    金翠楼如此大业,萧芸本以为上一世对它已是相当熟悉,可竟从未听过金翠楼还有旁的幕后掌柜。

    这个苏治寻,究竟是何等可怕的存在?

    “小姐,这不是……”小桃显然也是极为惊讶的,走到萧芸身旁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在她耳旁惊叹道。

    萧芸转手按下了小桃,微微点头,示意知晓。小桃当即明白了小姐的意思,便没再做声。

    “公子爷?难道你才是这金翠楼的主人?”王清荷挑眉上下打量着苏治寻,竟也是不知晓金翠楼之主另有其人,但面上仍是趾高气昂。

    各行之中商为末,王清荷自认比这金翠楼掌柜高贵许多,就算掌柜另有其人又能如何?无非也是个市侩小民罢了。

    “公子爷,您怎么出来了。”那掌柜的点头哈腰,一脸谄媚笑容地迎了上去,竟是破天荒地毫未理会王清荷。

    “我听此处对店规似乎有争执,便想来看看。”苏治寻声音清冷,目光扫视过堂中一周,最终落下了,“想是在下所书店规有何歧义之处,惹得诸位不解了。”

    苏治寻目光所落之处,正是萧芸附近,也不知是无意抑或有心。而那后一句话也好像针对萧芸所说似的。

    萧芸初听苏治寻出现时说的那一句,本似是在帮她,但如今却又似是对她不满了。这人的心思,着实令她捉摸不透啊。

    不过人在屋檐下,此刻还是少惹苏治寻为妙。

    “不想苏公子竟是这金翠楼的店主,小女子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之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萧芸对苏治寻福了下身,言行举止皆是极为有礼,“贵店店规书写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只是口口相传,才逐渐生了误的。适才我与王小姐只是争执这庶女是否可为贵宾,而苏公子您也为我们解了疑惑,我们自是已经知晓,不劳苏公子多费心了。”

    “如此。”苏治寻微微颔首,眸光流转,嘴角竟是又微勾了勾。

    王清荷见两人竟自顾自聊了起来,甚至连初时卑躬屈膝的小掌柜都换了谄媚的对象,简直视自己于无物,不由火从心生,瞋目竖眉几欲发作。

    好在她的丫鬟先发现了自家小姐的异状,忙一跺脚一伸手,怒喝道:“喂!那个戴面具的!我家小姐同你说话呢!没有听到么!”

    萧芸适才见苏治寻将这位眼高于顶的王大小姐略至一边,便知她定是会发火的,现下果真是忍不住了。萧芸心中觉着有些可笑,王清荷这般人品气度皆无之人,若非仗着自己身份,怕是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也好,倒是将自己解救了出来。有了之前的教训,现下萧芸与这苏治寻说话,句句都得小心着,甚至比前一世谋算之时更为甚之,着实太过累心。

    萧芸本就想离着苏治寻越远越好,而今既然知了这金翠楼是他的,那日后此地还是莫再来了。反正她此生只欲平静地活着,少些这惹人耳目的首饰也好。

    “正是。”苏治寻这才稍稍侧头,算是答了适才王清荷的自己是否为金翠楼主人之疑。

    但除却这两字外,苏治寻竟是一字未多说,惹得王清荷面上又是一阵青白。

    若是苏治寻是混乱之中未曾听王清荷的话而未作应答,她的面子上还总算过得去。而他分明是听见了,现下又回答得如此搪塞,她王清荷还从未受过如此轻视!

    “你……”

    “张掌柜,我适才在楼上隐隐听见,这几位姑娘似乎是在为订簪子一事而争吵起店规来了?”答过王清荷后,苏治寻便回身去询问那位掌柜事情的原委。

    王清荷刚欲出口责骂,不想却被苏治寻给打断了。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却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中,加之对方竟就这样不再理她,憋得她脸色越发难看。轻视至此,简直为侮辱!

    “不过是老奴一时糊涂,有些忘了店规,造成了些许误会而已,不劳公子爷再度操心了,不劳公子爷再度操心了!”这位张掌柜暗地里擦了把头上的汗。这事是因为他因贪财而招致的,可千万不能真被公子爷知晓了啊!

    张掌柜心中已然打好算盘,只要公子爷不知晓,事后赔那两个庶女一些钱,平息了事情也就是了。毕竟这网大小姐他可是无论如何也得罪不得的。

    “看来,张掌柜是不想说了。”苏治寻微微眯眼,语气微冷,带着些许危险的味道,“但在场众人,想必总有人清楚此事原委的吧?”

    那张掌柜一见,公子爷竟是真不打算放过此事,那瞒也是无济于事了。他手上有些哆嗦,却也只得如实回答。不想刚一开口,却被另一人抢了先。

    “既然张掌柜不想说,那便由我来说。”人群中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女声,竟是宋涵站了出来,“这位王大小姐为与我抢夺一枚发簪,假称自己前一日便订下了,王大小姐这般身份尊贵,说出来的话哪怕假的也是真的,我这小小庶女,自然是只能吃哑巴亏。好在有这位萧姑娘看不过去,王大小姐争辩了几句,不然,这事恐怕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吧。”

    宋涵话音未落,周围便响起一阵抽气之声。宋涵之语,句句针对。萧芸也未曾想到,宋涵竟会胆大至此。

    不过,宋涵这番话,倒是将萧芸“假称订簪”这事完全略了过去。看来萧芸相助的这份情,她算是承到了。

    “当真?”苏治寻先是看了看低着头擦汗的张掌柜,随即目光又转向了王清荷。苏治寻那眸中带着的厉色,令王清荷都不由得心下一抖。

    她下意识就脱口辩驳:“这个姓萧的庶女不是也说自己订了这簪子么!还说什么三天前就订下了,我看她才是胡说八道!”

    萧芸早在看到苏治寻为这金翠楼店主的那一刻,便猜到自己“假称订簪”一事怕也是要和王清荷同样后果了。

    她本已想好,只需因订簪一事产生争吵,逼得那掌柜不得不拿出记录簿,便可真相大白。届时大家的注意力多在王清荷和宋涵身上,对她这个寂寂无名的庶女,顶多也就个“挺身而出之人”的印象。

    可没想到,这金翠楼之主,竟是苏治寻。

    “原来如此。”几人一番话下来,终能与苏治寻之前的听闻相连契合了。苏治寻嘴角逸出一丝笑意,便是说明已确认此事真相。

    “不过区区订物归属之疑,莫非张掌柜也不知如何处理么?”苏治寻面上笑意未消,复又看会张掌柜。张掌柜颤颤巍巍地抬头,苏治寻明明似含笑意的眸,却看得他心中又是一阵汗如雨下。

    “自是知晓,自是知晓!”张掌柜点头哈腰了一番,忙走到柜台前去翻找那订单记录本去了。

    此时,已挑好东西的萧羽瀚也走了下来。他刚刚便听到一楼似是发生了什么,但因为忙于挑东西,一时也没去凑那个热闹。如今终于下来,出于好奇,途中便向那人群聚集处瞅了一眼,没想到人群正中竟是小芸和治寻!

    这究竟是发生什么了?萧芸怎地与人争吵了起来,而治寻又为何会在此处?

    萧羽瀚忙快步走到人群外围,拉住一人询问道:“这位兄台,这儿究竟是发生什么了?”

    而人群中的萧芸自然是没看到外面已然下来的兄长。此时张掌柜已把那记录本找到,在萧芸和王清荷身旁翻查着。

    “二位客官,刚刚我已经将这三日来的订购记录查阅过,并未有关于这簪子的任何信息。”张掌柜将那记录本递了出去,余光里却是瞄了眼苏治寻的脸色,“二位若是有何疑问,尽可以自行查找。”

    王清荷见此事竟上升到了白纸黑字的对峙,也知是再无办法掩盖了。

    她伸了伸脖,仍在强装气势:“好吧,那可能是我记错了。罢了,本小姐今天心情好,这簪子就让给这个庶女了。莞儿,我们走。”

    说罢,竟是一转身就想开溜。

    “王小姐,且慢。”不想,苏治寻竟慢条斯理地叫住了她。

    “簪子我们家小姐都不要了,还有何事?”王清荷那名为莞儿的丫鬟先行回头,有些气愤地回道。

    “若只是记错,适才争吵这么许久,竟也没记起来,偏偏找到证据了,才说记错。王小姐,你莫非是将我苏某当傻子耍么?”苏治寻说至最后几字,已是带了些许狠厉。

    王清荷听此,也只得停下脚步转回了身。不想这人竟当真不给自己堂堂兵部尚书嫡女分毫面子,而且看架势还非不依不饶了不成!

    “你究竟还想怎样!”王清荷虽面上仍然高傲,但适才那回头转身的动作早已暴露了她的心虚。

    其实,若是上一世的萧芸遇到如此情况,萧芸还是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诡辩一番的,但这王清荷却明显愚蠢了许多,本是尚未定下来的罪名,反是被自己这答话给坐实了。

    萧芸在上一世亦是早就看出了这王清荷的愚笨。上一世若不是有谢浔之暗中帮助,她根本不可能做到与自己分庭抗衡。

    现在想来,这所谓的帮助,其实并非是喜爱。那位谢宰相分明就是不想娶任何一人,帮助弱者,只是为了让她们有均等的实力二虎相争,而他便可以安安心心地看着好戏。只可惜她前世太过当局者迷了。

    “在下一介商贾,自是不能把王小姐如何。”苏治寻言语间又慢条斯理了下来,仿若刚刚的狠厉只是旁人的幻觉。他嘴角再度勾起了平常的微笑,“但有关这店铺之事,苏某还是能够做主的。”

    “根据店规,信誉不良者,已不符合贵宾的第一条规定。王小姐为夺发簪,谎称订簪,从今日起,在我金翠楼的贵宾资格取消,且再无权享有。”苏治寻清冷的声线此刻却带着一丝庄重,竟有些像那宣判的官员,“萧小姐不仅假称订簪,还伪装贵客身份,同王小姐一般,皆为欺诈,小店利薄,怕是承受不住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坏规矩。从今往后,小店怕是无能力接待二位了。张掌柜,日后记得,对这二位一律不售任何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