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头儿……”
生活安全保障科六组的组长石毅赶到现场的时候,六组的几个新人正在门外吐的天翻地覆、一塌糊涂。石毅没法从新人们的口中问出什么有用的讯息,只能先进被无人机封锁的现场探查。
这不看还好,一看石毅就见到了地下仓库里满坑满谷的血迹和残肢断臂。各种红的白的浆液四处都是,属于人体的各种器官也散落一地。
饶是经验老道的石毅,看见这种光景也难免胃部抽~搐灼烧,喉头止不住地滚动。再被从地下仓库里吹出的腥风拂上两下面颊,他也快吐了。
“头儿,”
石毅的左右手脸色青白的回来了。用手帕按着自己嘴巴的他看起来应该是刚吐过回来。
“里面发现了至少十四个人的dna,但是无人机的扫描还没有结束,还有一半以上的dna正在扫描匹配,所以——”
“所以理论上里面起码死了三十个人。对吧?”
“是……”
石毅的左右手不敢再往地下仓库里去看,光是想到自己方才看到的光景,他已经吐空了的胃部又开始翻~搅了起来。
——这个地下仓库里起码有三十个人,这些人是这附近的小混混,因为混混头子最近出了监狱,所以这群混混非常活跃。不但吸收了未成年的混混团体,将之当作小弟,还又重新聚集起了过去的“兄弟”,一群人经常在大街上小巷里耀武扬威。
虽然六组已经按照上头的要求把“中风杀/手”的案件移交给了特行调查。然而上头是上头,六组只是答应了案件的移交,却没保证自己就不继续追查“中风杀/手”。
暗自铆足了劲儿,六组除了日常的任务,私底下也在用不同的方向调查“中风杀/手”,与特行互别苗头。
六组移交案件给特行的时候并没有把自己组的调查记录与调查结果一并交给特行。之前他们调查“中风杀/手”的时候就怀疑“中风杀/手”是一个反~人~类、有意挑起o与a、b之间战争的异常杀人狂,因为“中风杀/手”一次都没有杀死过o,死在他或她手上的全是a与b,准确的说是被具有a型倾向、a型意识的a,以及这个a带领着的b们。
六组迟迟找不到突破口,只能根据“中风杀/手”选择受害者的行为模式来紧盯这种a为头,b为躯干四肢结构的暴力集团。
今天死在地下仓库里的这个暴力集团就是典型的a头b躯的暴力组织。然而蹊跷的是,这个暴力集团今天进了这个地下仓库就没有再出来。
盯梢的六组成员觉得这很有问题,就上报了石毅。石毅批准了六组成员的行动请求,允许自己的下属们闯入地下仓库,他自己也在去现场的路上。
不料结果就是现在六组全员所看到的情况——
里面的三十几人尽数死亡,死因是相互厮杀。因为厮杀的过程过于凶残激烈,造成了整个现场都惨不忍睹。里面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各种dna黏黏糊糊地混合成一团,无人机的扫描分析也就异常花费时间。想要拼凑完这个地下仓库里所有受害者的身份,恐怕没有个一、两天的功夫是做不到的。
不过就算不完全知道这些人的身份,石毅还是觉得蹊跷:哪怕是组织内部因为分赃不均而起了冲突,导致所有人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相互厮杀,厮杀到这种程度是可能的吗?正常人只要有点理智都不会把对方撕成碎片吧?
而且一、两个人也就算了,可以解释为杀鸡儆猴的处刑。但是在那地下仓库里的所有人都是那副惨状,可见他们就算是受了伤、受了致命伤也仍在相互伤害。这是正常人会做的事吗?
这比起内讧来,倒更像是……对,更像是有人操纵了这些人,让他们在一个密闭空间里相互厮杀,直至完全不能动弹。
石毅为自己的想象打了个寒颤。
不,不可能的。如果轻易就能控制人类自相残杀,那如果在更加广阔的空间里对人进行集团催眠,集体操纵呢?
那就不是内讧的等级,而是区域崩溃,国家/暴/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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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逸吗?嗯。是我。”
正在与戚逸通话的安然上了车。为她打开车门的滕楠坐到她的身边,苏屹则是坐到了驾驶位上。
“我现在就想见你。可以吗?”
安然突如其来的热情发言让戚逸沉默了一秒,他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些发烧,嗫喏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嗯……”
“你在哪里?公司吗?我来接你。”
“不、不用了,我没在公司。今天我休假……”
戚逸没好意思说自己趁着休假的功夫去买了一体式的咖啡机,又花了大半天的功夫把咖啡机给组装起来。
他靠在厨房的墙边,水槽里放着刚喝完咖啡的马克杯。关不紧的水龙头正在滴答着水流,戚逸原本是想打电话预约水电修理工的。接到了安然的电话之后他就把这事情抛到了脑后。
“你在外面?”
“没有。”
“那我到你家去见你。”
戚逸心头一跳,睫毛也随之抖了抖:“……嗯。”
通话结束,苏屹从后视镜里看向了安然。
“头儿,你真的认为戚逸就是‘中风杀/手’吗?”
“和我认不认为无关。如果戚逸用涅墨西斯杀了人,那他就是‘中风杀/手’。”
“……那头儿,”
总是把笑容挂在脸上的滕楠这时候是笑不出来的:“你真的要亲手逮捕戚逸吗?他和你不是——”
“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即便有,我也会阻止他继续杀人。”
寡淡地回答着,安然的手朝着腰上的警棍摸去。确定警棍都在那里,安然开放了权限,让臂章在自己手臂上亮起,也让苏屹驾驶的车辆上方浮现出警徽的投影。
““…………””
苏屹和滕楠都是一阵沉默。他们不是没有话想说。是想说的太多,反而不知道从何说起。
执法者就是执法者。不能摈弃私人感情的人不配做国家/机器,不能坚定自身立场的人不能做执法者——这些道理难道苏屹和滕楠会不懂吗?不,他们懂。
但即使是如此,他们也觉得董立该死,董立和他那群“老伙伴”们都该死。曾经受到了无以比拟的伤害的戚逸,他的报复情有可原。
然而情有可原不等于可以被原谅。戚逸如果能乖乖认罪伏法还好,在没有死刑的这个国家,他的性命可以得到保障。但要是戚逸不愿意认罪伏法,或者是负隅顽抗……
想到头儿对待犯罪者一向的手段。苏屹和滕楠难免感到压抑。
和安然通过话之后,戚逸怔了一怔就回到房间里去换衣服。
不是什么节日,只是为了迎接一个人就特地拿出新衣服穿上这种事他以前没有做过,以后大概也没有什么机会去做。
对着那些衣服,他有些害羞,却还是好好地换上了店员推荐的、说是适合他的高领毛衣以及十分容易脱下的长裤。
细细地在自己的脖子上抹了点香水,以掩盖过于活跃的信息素的味道。数年来第一次打开窗户让窗外的风吹进家里来的戚逸提前换上了温馨、温暖又带着些迷离意味的家装模板。
这个家装模板的推荐广告词上写着:浪漫的邂逅,柔情的火花。此款模板最适合想要与喜欢的人进一步发展的你,最适合想要与所爱的人结合的你。
光是想到这广告词戚逸都还会脸上发烫。他有些朦胧地想着待会儿安然来了自己要先做什么、再做什么。因为缺乏作为o去讨好他人的经验,也缺乏作为o与他人交往的经验,戚逸努力地去回想自己过去如何讨好他人的,却一下子回想起了那些屈辱的过去。
那时的他被迫打开身体,被迫予取予求。他被迫地承受,被迫去讨好。他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然而他的精神与人格并没有因此崩溃掉。他甚至开始羡慕那些能用人格分裂来保护自己的人格分裂患者,也羡慕那些不怕疼不怕痛,不怕死亡的自杀者。因为他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
戚逸开始烦躁,他静不下心来。浑身都像是被一股无名火烧着,心烦欲呕。
然后鬼使神差的,他打开了自己的硬件。
涅墨西斯的图标静静地被放置在文件夹中。一如既往。
“……我不是为了我自己。”
对,他一定不是为了自己才会这么做的。
“我是为了和我一样的人……我是为了不让其他人变得和我一样。”
“我是——”
总要有人来承担污秽。总要有人来切除肿~瘤。
人类中的渣滓就该死掉。
涅墨西斯的执行名单之中,又有三十几个进程完成了。绿色的“clear”显示在那里,让戚逸烦躁的心情得到了大幅的舒缓。
之前在爵士吧外伏击、调戏他的那一行人从他这里得到的涅墨西斯已经尽数自我销毁。这意味着这些人已经死亡。
世界上又少了三十几个以暴力来使他人屈服,用恐惧来支配他人的恶棍。冬日的空气似乎也因此清新了一点。
带着仔细打扫过藏污纳垢的角落之后的畅快心情,戚逸向着涅墨西斯中的执行名单看去。
执行名单很长,里面密密麻麻全是硬件的id数据。
这些id数据被执行过的显示绿色的“clear”,执行中的显示黄色的“line up”,尚未装载的显示红色的“line up”。
脸谱这样的大公司能屹立不倒是因为背后与国家有所交涉。脸谱为国家提供一定的舆论控制,并且有上报恐怖分子以及疑似恐怖分子的网络发言者的义务。国家则不过度干涉脸谱上的舆论,使得脸谱能作为一个畅谈的网络空间向所有民众开放。
利用脸谱的风控监督原则,戚逸能特定用户在聊天中涉及的内容。这原本是用来找出恐怖分子和疑似恐怖分子的脸谱用户的,戚逸则对其过滤原则稍加调整,使得自己能找到那些“猎人”。
就像“猎人”们有自己的圈子一样。狙杀“猎人”的“猎人”也有自己的圈子。戚逸就是在无意之中摸~到了这个圈子的大门,这才成为了使用涅墨西斯降下“神罚”的其中一人。
而他的“辖区”,就是这个南云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