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峰大本营,简陋的帐篷里陷入死一样的沉默,气氛静的可怕,而恰巧在这个时候,从帝都梦想国际的临时直播中心传来了工作人员的请求,“预计直播开始的时间已经到了,是否可以开始直播?”。
王一男走到摄像头前面,“直播无限期推迟”,
“用什么理由呢,要是观众问起来怎么办?”,帝都的主持人有点为难,
“你自己看着办吧”,王一男随口回答到,然后切断了跟帝都的通讯联系。
总指挥左右看了半天,还是没人说话,报告坏消息的乌鸦总是令人生厌的,同样,也没人愿意担任确认坏消息的角色,但是这个角色总要有人去做,看起来指挥部里面,也只有他责无旁贷了。
要知道,在海拔8300米以上的登山途中,任何一点点小小的意外都会被无限度的放大。
总指挥深深地吸了口气,尽可能放平缓音调,“罗绒达瓦,你的装备出了什么问题,还是突然感觉到不适?”,此时,大本营里面的所有人,都还存有一丝侥幸,也许,并不是多大的问题,只是丢失了冰爪或者氧气瓶而已。
又过了好久好久,指挥部的扬声器里面终于传来罗绒达瓦的声音,“我想我的腿可能骨折了”,说完,罗绒达瓦低下头,用头戴的直播头套对准了自己的腿,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肉眼可见,而在伤痕中,都能看到渗出的丝丝血迹。
显然,所有可能性里面,最可怕的一种变成了现实,刚才快速滑落的冰镐正巧砸中了罗绒达瓦的腿。
被罗绒达瓦拦住,那位走在最前面不小心跌落的队员,这时候刚刚用冰爪将自己固定在罗绒达瓦的身边,他看着罗绒达瓦受伤的腿,开始痛哭起来,“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眼看着这位年轻的队员有些要崩溃的迹象,总指挥大喊一声,“哭个屁,我x你,像个娘们一样,这是意外,懂吗,登山活动中经常出现的意外”。
然而,在海拔8000米以上的高度,这样的意外基本上就意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死亡。
没有人能够在八千米以上的高度,在那样的攀爬条件下,还能够背负甚至是帮助另外一个人下撤,即使是常年生长在群山之巅的夏尔巴人,也做不到。
送给养,氧气瓶,送装备都可以,拉一把,扶一段,也有可能,但是扛着一个腿不能动的人下撤,唯一的结果就是两个人一起完蛋,没有任何其他可能性。
心存万分之一的侥幸,总指挥说,“罗绒达瓦,你的腿还有知觉吗,你能确认是骨折而不是皮外伤吗”,
良久,传来了罗绒达瓦的苦笑声,“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左腿已经完全没法移动了”。
“如果有人扶你起来,还有可能单腿下撤吗,华国梯那里我们可以全队都来帮忙”,总指挥说,
“不行,稳定不住,就算站起来左腿也完全不受力,只要稍有点不稳,肯定就摔下去了”,罗绒达瓦无奈的摇摇头。
时间已经到了早晨七点,大部分华国人已经起床,或者躺在床上打开了手机,几十万来嗨的新扎用户基本上都打开了软件,要知道,今天可是预计登顶珠峰的日子,作为一个普通人,能够依赖最先进的技术,体验站在蓝星之巅的感觉,简直是太酷了。
然而所有的人都失望了,刚开始的时候,还有几个嘉宾在高谈阔论,描述登山的难度和挑战,以及蓝星之巅的壮美,但是在连续好几次宣布直播推迟之后,现在连嘉宾都没了,相关的页面打开后只有一个冷冰冰的通告,“因技术原因,直播无限期推迟”。
无数观众打电话给来嗨的客服电话,然而在梦想大厦总部的这帮客服,甚至其他高层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王一男在意外发生之后,就切断了跟总部的联系,大本营的所有人,也不接听任何电话。
各种猜测喧嚣尘上,谩骂的,吐槽的,更多的,是对来嗨团队的质疑,“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看看你们演砸了吧”,身为同行的各种直播软件更是落井下石,各种批判的文章,围脖更是铺天盖地,恨不得一把把这个搅局的家伙弄死。
而在珠峰大本营的王一男完全顾及不到这些,他立刻跟总指挥商量,做出两个决定,首先,登顶活动立刻取消,其次,全力营救罗绒达瓦。
罗绒达瓦本来是准备不依靠氧气登顶的,所以随身携带的装备,只有一个以防万一的非常小的氧气瓶,高山的生存,氧气是最重要的,放弃登顶之后,队员携带的几个备用氧气瓶可以留给罗绒达瓦。
当然,这只能延长他几个小时的生存时间而已。
“有没有考虑直升机营救”,王一男问,
“绝大多数直升机都无法在高原飞行”,总指挥说,
“军方的黑鹰和米171高原改进型应该可以,不过有把握的飞行高度,也不会超过海拔7000米”,
“更何况发动机的巨大声音,很可能造成雪崩,旋翼的大风,对要营救的人来说,更有可能是催命符”。
得到否定回答的王一男还是不死心,他给杨总师打了个电话,电话里,杨总师也对直升机营救投了反对票,在那样的环境下,先不说直升机自身的安全,很可能要救的人没拉上来,反而被吹下沟去了。
而在珠峰上,海拔8600米的地方,队员们之间的营救工作也在进行,放弃登顶之后,除了罗绒达瓦之外,其他的人体力还算比较充足,于是在两个队员的帮助下,罗绒达瓦成功的站立起来。
糟糕的是,虽然依靠队员的辅助,罗绒达瓦可以成功的站立,但是他那条受伤的腿完全没有办法受力。
一行人走走歇歇,随时保持一个人在罗绒达瓦的身边辅助他,经过几个小时的努力,总算回到第二台阶的出发点,“华国梯”的高点。
而此时,因为疼痛和失血,罗绒达瓦已经完全没有办法移动,即使其他队员辅助,也只能拖住他往下滑,而这条六米长的金属梯,对于他来说,就是无法逾越的天堑。
“有没有办法输送给养”,王一男说,“或者给他一定的治疗”,
“这个地方没有宿营点,就算把帐篷送上去,一旦起风,连人带帐篷不知道会被吹到什么地方去”,总指挥摇摇头,否决了王一男不切实际的幻想。
“那就没办法了吗,怎么都要想想办法啊,难道我们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开朗乐观的青年去死吗”,王一男抓住总指挥的手,拼命摇晃着,“你倒是说话啊,你珠峰都登顶过好几次,一定有办法的”,
“对不对,一定有办法的,要什么装备,飞机火箭都行,我去给你找!”
“你冷静一些,罗绒达瓦是我们学校最好的队员,我难道不想他平安回来吗”,总指挥的声音也变得大了起来,两个男人像两头红了眼的公牛一样,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然后又颓然的回头,开始抓耳挠腮,自言自语,还时不时给自己来一耳光。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罗绒达瓦生存的机会也在一点一点的消失,在这样的海拔,要是在天黑之前没有下撤到足够的低的高度,那死亡率就是100%。
大本营安排几个新人首先下撤,否则,他们将很可能来不及回到营地。
而剩下三名队员,还在第二台阶陪伴着罗绒达瓦,陪他说话,安慰他,然而他们能做的,也仅仅是这些了,没有人能背着另外一个人从华国梯下来,也许超人或者蜘蛛侠可以,但是,正常的人,即使是最好的职业登山运动员,或者最好的夏尔巴人,也做不到。
王一男走出珠峰大本营的帐篷,像疯子一样在营地里面转来转去,这种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下午的时候,剩下的三名队员也必须下撤了,当然,这个时候下撤,也就意味着罗绒达瓦仅剩下的0.0001%的生存希望,也将彻底消失。
“能用安全绳把他吊下来吗”,绝望中的王一男再次提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主意。
“也许可以”,总指挥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安全绳的长度应该是足够的”,
三名还在罗绒达瓦身边的登山队员也听见了他们的计划,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固定在石壁上,起到滑轮的作用,还能够承受罗绒达瓦的重量,要知道一个成年男子加上厚厚的登山服,至少也是将近100公斤的重量。
跟罗绒达瓦拥抱告别之后,三名队员也沿着金属梯下撤了,其中,罗绒达瓦救下来的那名队员虽然还在哭个不停,但是这一次没有人嘲笑他的软弱,另外两名队员生拉硬拽才把他从罗绒达瓦身边拉开,看着他攀爬下短短的那道生与死分界的阶梯。
第二台阶“华国梯”顶部的平台上,罗绒达瓦孤零零的躺着,身边,是队友留下的几个氧气瓶。
拜天上盘旋的祥龙号所赐,大本营还能看到罗绒达瓦周围的情况,还能跟他说话,聊天,然而,王一男能做的,也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情了。
“王教授,其实我想当一名科学家,我认真的读过你的论文,不过确实太难了”,
“不难,我来给你解说吧,,你首先要抛开那些数学的细节,比如说,从什么是晶体说起”,
。。。
“王教授,天上的星星好美啊”,
“嗯,我能看到,太震撼人心了,你知道康德说过的那句名言吗”,
“王教授,我有点想妈妈了”,
“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带回妈妈身边”,
“王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