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讨论让他受益匪浅,混乱和秩序,原来可以在一系列算符的运算中获得完美的统一,而王一男在现代程序设计语言中的一些经验,使得他往往可以从出乎意料的角度去看问题,这样让格罗腾迪克能够补充上自己理论中所缺失的步骤。
“也许今天可以把代数几何的理论,扩展到可计算性以及正确性理论上,这样的话,神经网络虽然本质上无法被理解,但是从功能上应该可以进行模拟和分解”,王一男想得很入神,随手推开了小木门。
黑板前面没有人,格罗腾迪克往常多半会站在那里,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写画画,或者奋笔疾书,
桌子边的躺椅上也没有人,老人时常会在这里休息,在睡梦中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窗口边上也没有那个站着眺望远山的影子,每当这个时候,王一男总在边上静静的等着,因为不久以后,老人多半会有他这个年龄不应该有的奇思妙想,让王一男叹为观止。
“教授”,王一男大声的喊了起来,却好半天没人回答。
王一男在房间里面转了一圈,奇迹没有发生,他没有看到老人的身影,这时候杨立函也走了进来,她和王一男一起在小楼的四周寻找起来。
走遍了整个小镇,他俩也没有发现老人的踪迹,回到小楼,王一男颓然的坐在桌前,这时,他在桌上发现一张便签,被粉笔擦压着,只露出小小的一角,所以之前他跟杨立函都没发现。
“果然是超级不注重细节的家伙”,王一男暗自吐槽,“这一定是那个失踪的家伙留下来的”。
王一男抽出便签,上面就短短的几行字:
“我听到了上帝的召唤,小朋友们,不要试图来找我”,
“之前的手稿,还有最近我们谈话的内容,我授与王一男任意处置的全权”,
“自然与你同在”,最后这句话格罗腾迪克没有使用英文里面通常的“Godbeithyou”,而是“Naturebeithyou”,显然王一男的话对他还是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走吧”,王一男对杨立函说,“老人这次应该彻底隐居了,他想独自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你回去吧,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杨立函对王一男说,
“我们还会再见的”。
对于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女人,王一男的直觉是离她远点,不过到目前为止,杨立函对他还是充满了善意,至少格罗腾迪克的事情上,算是帮了王一男的大忙。
当然,王一男的感觉也没错,这个女人就是麻烦的象征。
王一男点点头,“那么再见了”。
自从王一男决定还要在小镇里面呆好几天之后,就让周慧自己回国了,在离开欧罗巴之前,王一男特地去CERN拜访了因为标准模型获得诺贝尔奖的希格斯教授,还有大米国的威腾教授,他被称为爱因斯坦的继任者。
这两位大牛公开宣称将在接下来几个月中提名王一男/李文静为下一年度诺贝尔奖候选人,礼尚往来,王一男既然来了欧罗巴,怎么都要去拜访一下的。
理论物理学家至少都算是半个数学家,要不然,你会连基本的论文都看不懂的。希格斯和威腾作为顶尖的理论物理学家,当然也是顶尖的数学家了,而威腾更是因为低维拓扑结构的贡献,成为菲尔兹奖的得主。
王一男跟他们介绍了一下自己最新超导方面的成果,最后,隐晦的提起了格罗腾迪克的发现,当然,用的是如果,“如果,发现人类的逻辑和形式系统无法完整的描述自然界,会怎么样”。
他们的接受程度超过王一男的预期,后来,王一男总算弄明白了,连量子既在此又在彼都能接受,连我们生活的空间是十维的都能接受,这点点不完美,算个X啊。
所以物理学家都是彻底的实用主义者,要是发现上帝的存在可以简化物理理论,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宣称,上帝必须存在!
离开苏黎世,王一男犹豫了很久,他没有直接回国,而是回到了拔黎南部,来到格罗腾迪克一手创立的IHES研究所。
虽然格罗腾迪克因为反战和对人类社会的失望,远离了他深爱的数学,但是对真理的执着还有天赋的洞察力,让他在如此高龄还能做出伟大的发现。
王一男觉得,自己很有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与格罗腾迪克这一个伟大灵魂交流的人,那么也有义务,将他的发现告诉整个蓝星,相信人类的文明,还没有脆弱到被一篇论文毁掉的程度。
在IHES研究所,王一男跟法兰西的同行借了一间办公室,就将自己关了起来,除了偶尔和李文静、邱先生和陶教授还有怀尔斯教授开个视频研讨会,通报一下自己的进展,还有请教一下他们以外,王一男与世隔绝了整整两个星期。
直到最后,他把格罗腾迪克理论的所有逻辑链条全部补充完毕,除了一两个特别耗时的穷尽证明,这一两个穷尽证明,用陶教授的话来说,“总要留点活给别人干吧”,
“蓝星上一大票数学家可以就这两个不完整的证明,发一堆论文”,
“当然,结果一定是不言自明的”。
这次王一男不需要通过陶教授递出自己的稿件了,新科阿贝尔奖得主的重磅论文,所有的期刊一定会抢着刊登的。
当然,王一男递出的这篇论文,第一作者是消失在数学界几十年的那个名字,Grothendieck。
论文的题目是,
当数学年刊接受了这篇论文,并以预印本的形式,发布在自己官方网站上的时候,一场真正的风暴,来临了。
王一男此时正在回国的飞机上,原计划是来一场欧罗巴的散心之旅,结果王一男继续发挥自己到处搞事的本领,一场简简单单的讲学,变成了一篇震惊蓝星的论文。
这篇论文的影响,很快从学术领域扩展到公众领域,因为使用的数学工具并不复杂,代数几何和公理逻辑体系都是发展了近百年的领域,只要潜心去读,一名相关领域的硕士研究生就能理解论文的内容。
很快,最早读懂论文的数学家们,开始认识到论文背后隐藏的含义,相关的文章和评论,开始从专业领域向大众蔓延。
“逻辑和形式化系统,并不是人类智慧的全部”,这样的文章算是比较客观和客气的,
耸人听闻的题目,“我们到底还是无法理解自然界”,这是虚无主义的,
“上帝的存在再次得到证明,只有无所不能的主,才是我们可以依靠的坚实基础,科学显然不行”,这不用说,是某个组织的御用文人,
“不能用逻辑去描述,超出人类理解能力的人工智能,是谁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这是王一男最担心的论点了,一旦往这个方向去想,恐慌就一定会产生,
王一男刚下飞机,打开电话,就发现自己的手机再次被未接电话淹没了,除了钱中华和李文静以外,威信上还有很多记者的采访请求,王一男首先拨通了李文静的电话,在专业领域发生了什么,她要比钱中华清楚的多。
“你总算回来了”,李文静说,
“这回你可捅大篓子了,那篇文章还没刊登出来,已经把整个蓝星都引爆了”,
“那是格罗滕迪克的文章,又不是我的”,王一男轻描淡写的说,
“问题是所有人都知道格罗滕迪克是找不到的,数学评论预印本网站上,你可是这篇文章的通讯作者,不找你找谁啊”,李文静说,
“元芳”,啊不对,“文静,你怎么看?”,王一男问,
“我能怎么看,凉拌呗”,对于李文静,这篇文章显然不是问题,
“不就是再次打碎了人类的一个幻想嘛,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李文静说,
王一男想想也对,李文静跟他一样是草根学者,并没有那种恐怖的直觉或者开创一个领域的数学天才,所以对于“人力有穷尽”这句话的感悟很深,这篇文章,说的不就是这句话吗,没什么大不了。
“其他人呢,他们怎么看?”,王一男问,
“我个人觉得,在非专业领域的反响要更大一些,很多国外的媒体进行了过度解读”,李文静说,
“特别是跟宗教联系在一起,你就不能乱说话了”,
好吧,王一男对这种情况早有准备,不过事情的发展还是出乎了他的预料,当天晚上,在欧罗巴,绿色和平组织发起了一场反对人工智能的大游行,标题就是,
“没有逻辑,不能被人类理解的人工智能,将要把我们带向何方?”,
“住手,科学家,你们正在毁灭世界”,
顺带着CERN也受到波及,门口堵满了抗议的群众,
“你们不是在研究高能物理,你们是在打开潘多拉的魔盒!”,抗议群众在CERN门口举起了横幅。
警察们一个个如临大敌,毕竟,要是这帮狂热的家伙冲进CERN,里面的科学家有点什么意外,那乐子可就大了。
王一男一看这架势,算了我也闭关吧,好在华国,你懂得,他还是比较安全的。
他拒绝了所有记者的采访,欧罗巴的、大米国的,当然还有日本国,以及华国国内的记者,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错的,还是等待事情慢慢冷下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