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霖心里一万个想让那个小屁孩去做皇帝,然后放自己跑路去浪迹天涯。

    可惜,小屁孩对他戒备得很。

    最后被抓起来关到小黑屋了,都不肯相信他是真心的。

    确实,在这个封建社会,大概很难有人对权利,还是如此至高无上的权利无动于衷。

    和小屁崽子谈判失败,华霖简单粗暴地“就地取材”,直接下旨把他关到明华殿后殿。

    当初选择明华殿这个地方,就是看在他位置偏僻,不会引起百姓注意引发动乱,即便发生意外,这里离东北角的宫门也近,还适合逃跑。如今事情解决,华霖吩咐赵衡把伤员送去修养,又安排了几个人看着那个小屁孩,就离开了明华殿。

    这个偏僻角落发生的一切都悄无声息,前朝广场上大吃二喝的百姓们还不知道皇帝陛下离开是去干什么了,等他们吃饱喝足,便迷迷糊糊地排着队回了家。

    有幸来到这皇宫半日游,将是他们日后很长时间茶余饭后的谈资。

    此时,宫门外二百里一间茶肆。

    应和眉头紧皱,遥望着宫城的方向,传递消息的人应该早早便来了才是。

    他们此次的计划就是趁机取了那狗皇帝狗命,狗皇帝没有子嗣,皇室一族又人丁稀薄,连临时推选都没有人选。只要南朝陷入无主的混乱局面,他们就可以趁虚而入。

    况且杀掉狗皇帝,也算为他和刘枫死去的双亲报了仇。

    如若计划顺利进行,现在这个时候,守在宫门外的人早该有消息了才是……

    “二当家的!二当家的!”

    应和正想着,远处有个人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扑倒在他面前。

    那人满脸通红,扒着应和的裤脚,气喘吁吁道:“宴会……宴会结束了!大……大当家……啊呸……统领,统领和兄弟们,都没出来!”

    “你说什么?!”应和猛地揪住他的衣领子,声音都飘起来了。

    “真的……是真的……”来人说着说着,声音带上了哭腔,抱着应和的大腿哭嚎:“大当家他们是不是出事了?”

    应和愣在原地,任由那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蹭在自己裤腿上。半晌,他才缓过劲来,摸摸他的头:“你先别哭。起来,我问你几个问题。”

    这人不过十三四岁,还是个半大孩子,如今显然是被吓着了,吭吭哧哧,话说不清楚。

    应和心里着急,但也强逼着自己镇静下来耐心询问:“你且先别哭了,我再问你,可有听到宫中动乱的消息?”

    抽搭着鼻子,那小孩犹犹豫豫地说:“我……我看从宫里出来的人都还挺高兴的,也没有什么官和侍卫出来说话,不像……不像是有动乱的样子……”

    闻言,应和心猛地一沉。这孩子平日里挺机灵的,不然应和也不会把他留在那附近。他说的话应和是相信的。

    宫中没有出事的迹象,刘枫和兄弟们都没有出来,那只有一个可能……

    应和跌坐在椅子上,眼前发黑。

    与此同时,承天门外。

    剑戟营将军林蒙,带领部下在这里蹲守了一天,从百姓入宫到宴会结束百姓出宫,几乎没怎么动地方。

    直到最后一个百姓离开,承天门再次紧闭,林蒙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预想中的混乱和叛军都没有出现,他们故意减弱的防卫似乎也完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远远地看到几人从承天门左侧的偏门走出,林蒙策马而去,径直走到他们面前,没有下马,冷冷地叫了一声:“柳大人。”

    柳元初和几位尚书省的同僚一齐出来,见到林蒙也并不意外。转身对另几人抱拳致歉让他们先行离开,回身对林蒙笑道:“将军。”

    林蒙深深看他一眼,如若不是事情真地发生了,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位最忠心,最仁善的兵部尚书,会和叛军有如此之深的联系。

    拿出皇帝陛下前日给他的密旨,林蒙直接扔给柳元初:“柳大人做了什么自己清楚,皇上也清楚。我便不读了,这里人多眼杂。也给彼此留些颜面,柳大人且带回家去看吧。”

    愣愣地抱着圣旨站在原地,柳元初看着林蒙的背影,半晌才反应过来,打开卷轴粗略地扫一眼,柳元初苦笑,陛下只是让他回家休养,已经很仁慈了,若是以前,他怕是见不到今晚的月亮了。

    两个时辰后,正是宫内用晚膳的时候。

    今天办成了一件大事,华霖心里还是非常高兴的,虽然结果不是最完美的,但现在这样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不可能事事完美嘛,华霖心很大,这个结果他早就预想到了。

    华霖心情好,以至于都多吃了两碗饭。南朝的食物味道不错,但华霖在白闪星时一向是直接服用营养液,对于这些真正的食物还不习惯,一直吃得很少。

    福喜看他吃了这么多,也知道皇帝陛下今天心情定然错不了,大着胆子和他道:“主子,今日咱们大获全胜,是个好日子,您看,晚上要召哪位娘娘侍寝吗?”

    华霖夹菜的手一顿。这个问题他身体刚刚恢复可以下地的时候福喜问过,后来在被他拒绝多次之后,福喜安静了一段时间,没再提这件事。

    现在又提起……

    华霖知道,古代皇室为了开枝散叶,绵延子嗣,总是纳很多女子进宫做妃子,甚至有些皇帝还会被逼着多去后宫和后妃们亲近,永靖帝自然也不例外。

    可他不一样啊,他不是皇帝本人,甚至连个古代人都不是,他不想和永靖帝那么多老婆有任何亲密关系。

    他现在还能留在这里替永靖帝收拾这些烂摊子,纯粹是怕自己离开之后被人认出来杀掉,让他再去为了南朝的皇室传承开枝散叶做种马,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的!

    华霖只要想想和那些女子的亲近场面就生理性不适。在白闪星时,他有过几个女朋友,但也仅限于大家加个好友聊聊天,相约一起做实验的关系了,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爱一个人的感觉。

    更没有和任何人有过肌肤之亲。

    他拒绝,和任何没有感情基础的人,做任何亲密的事。

    再者,他都决定把这些后妃遣散回府了,罪己诏都发了,难道还能后悔不成?南朝民风开放,女子改嫁之事多有发生,华霖这样做也不怕后妃们出宫遭人厌弃活不下去。

    想着,华霖拒绝回答福喜这个问题,转移话题道:“西戎公主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福喜还没答,华霖听见身后有另一个声音道:“陛下,西戎公主出什么事了?”

    这声音华霖听过好多次了,他回头,果然是林蒙。

    这事没有林蒙不可能这么顺利,华霖对他态度也好了不少,看他来了,笑眯眯道:“林将军辛苦了。”

    “为陛下效忠是臣之本分,何来辛苦一说。”林蒙道。

    这里人说话总是这样,华霖干笑两声,没说什么。

    “陛下,方才所说西戎公主一事,臣可否知道?”林蒙又问。

    “可以,当然可以。”华霖道。剑戟营当时也是出兵西戎的主力军,林蒙对于西戎必然比他还要熟悉,说起西戎,自然绕不过他去。

    “西戎的小公主,阿依慕,死了。”华霖道。

    他对这位小公主没什么印象,当时刚得知她的死讯不久,还没来得及采取什么措施,就出了剑戟营左将叛逃一事。华霖知道老兵叛逃之时,已经离叛军攻城不远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历史会提前进行,但也只能迅速采取对策,毕竟保命要紧。

    这一耽误,小公主已经离世八日了,华霖当时空闲之余安排人急匆匆地按照中原礼制入了殓,但还没有下葬,如今此时,总要有个妥善的处理办法。

    听他说完,林蒙沉默半晌,道:“陛下,臣斗胆一言,此时若让西戎王族得知,两国之交危矣。”

    华霖也沉默,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个结果。人家把小女儿交给你,不出半年就死了,怎么还能和你继续修好。况且他们现如今,已经没有底气再和西戎一战了,不仅百姓撑不住,国库撑不住,一直愿意支持永靖帝的林蒙都要撑不住了。

    “朕知道,但事到如今,我们还能继续瞒着不成吗?”华霖叹气,“这事瞒是瞒不住的。”

    “陛下,”林蒙道,“臣有一计,只是要委屈陛下了。”

    华霖看他一眼:“你且说吧,还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人死不能复生,但死后的尊崇荣耀却可以追加。我们没有余力再和西戎对战,他们也同样国力薄弱,无力再挑起战争,只要我们把姿态放低,给予他们足够的尊重,他们必然不会随意发难。”林蒙说。

    “足够的尊重……”华霖喃喃。

    林蒙:“正是,公主去世不是您的意愿,您只要表现出足够的悲痛,西戎王也没有理由说出什么不是,他们定然也有自己的考量。”

    虽然这么说非常冷血,但华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好方法。

    “将军可还有更具体的想法吗?”华霖问道,他认为在这方面,他一定没有林蒙这个纯种古代人来的熟练。

    “臣认为,陛下可以斋戒一月,且未来三年不再选秀纳妃以表对公主的哀悼,并且将公主以皇贵妃之礼葬入皇陵,以表尊崇重视。”林蒙一字一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听完,华霖心里感叹,果然还是他们玩的溜。只是他还没说什么,福喜先不乐意了:“主子,万万不可啊主子!如今您下令遣散后宫,后宫已经没人了,若是三年不选秀充实后宫,这……这有违祖制啊!可否把时限降为一年?”

    “祖制何时规定选秀间隔不得超过三年了?”林蒙反问。

    “这……这,将军,宫中如今,可还没有皇子啊!”福喜道,心里一急,声音听着都更尖细了些。

    华霖不解,福喜缘何如此在意他有无子嗣,难道以前皇帝身边的近侍都还兼职催生催育?

    眼见林将军铁了心地让主子三年不纳妃,主子自己也十分求之不得的样子,福喜头一次有了危机感,之前皇上胡闹都没有过的危机感。这……这一国之君,无子无嗣,谁来承接大统?国家怎保安定?

    有关西戎公主的事情似乎就这么定下来了,华霖拍板,林蒙带着他的亲笔书信和公主遗物到西戎走一趟,表达他们南朝的重视。

    这事说完,林蒙还没走,华霖也知道他这次过来定然不是只为这件事,道:“柳大人那边,将军有何见解?”

    “此等官员任免之事,臣本无权置喙,但……”林蒙拱手向华霖行礼,“臣想为柳大人求一个情。依臣之见,柳大人不是贪图富贵权力之人,此事还请陛下详细调查再做定夺。”

    华霖闻言挑眉,他没想到林蒙竟然会替柳元初求情。不过他本来也没想把柳元初怎么样,这位是个好官,会有这等做法,多半是对永靖帝先前的所作所为不满罢了。点点头,华霖:“好,朕答应你。”

    “陛下,臣……还有一事……”林蒙又道。

    “嗯?”华霖惊异,和林蒙接触不多,他只当他是个冰疙瘩,没想到今日竟然这么多话,“你说。”

    “臣听闻……陛下活捉了叛军头领,并将其关在了明华殿?”

    “是啊。”华霖点头。

    “微臣斗胆,可否请陛下将此人交与臣处置?”

    华霖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了然地点点头:“林将军费心了,迟翼一事朕不会怪罪于你,朕理解你的心情,但此人,朕想亲自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