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通智微微摇头:“我见过的痨病病患,男女老幼皆有之。不过的确如你所说,他们家人之中有些会被传染,有些却是安然无恙。更奇怪的是,这种传染也不分亲疏,有的只是泛泛之交,见一面回去就患病了。有的则天天吃住一起,仍旧照样身体健硕。”
徐小乐就道:“就是这个问题。所以我思来想去,总觉得痨虫是前人臆想出来的。恐怕真实病因是六邪之外的另一种邪气。不过邪气入体,总有个由表入里。哎,要是能够找个初染痨病的病人看看,或许能有些思路。”
韩通智就道:“这恐怕难了。尤其是痨病在初期只是咳嗽,许多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患的是痨病。还有些医生认为痨病是伤寒所转,所以机圣将温病归于伤寒一类。”
徐小乐道:“我这几天就想将全城能搜罗到的痨病病人集中一处,根据症状轻重,找出病机病因,只是还有没着落。”
韩通智登时来了兴致,道:“这是大功德啊!不知需要些什么资材。”
徐小乐掰着手指数道:“首先得有地方安置这些病人。住过痨病病患的地方,主家肯定有忌讳,所以等于要人捐一座宅子了。”韩通智点了点头。徐小乐继续数道:“其次是要银子。这些病人肯听我劝,住到一起,饮食、药材若是不方便,我总得自己贴进去。可我没那么多银子。”
韩通智是内行,当然清楚这病要花的银子简直如同流水一样。
黄仁突然插嘴道:“李先生治那对痨病兄弟,就是自己贴的药钱。”
韩通智顿时肃然起敬:“小乐,我每次以为你已经高尚到了极处,就总有意外叫我知道自己错了。难怪你能学董奉之举,真不愧杏林苗裔之名!”
徐小乐不能说阿木林暗中给他银子,只好摇手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他又对黄仁道:“以后也少说,叫不知情的人听见,还以为我欺世盗名、沽名钓誉。”
黄仁只好认错。
徐小乐继续道:“除了地方、银钱,还有就是人手。我有心把他们安置在山明水秀之处,一则远离人烟,不至于传染他人;二则怡情养神,有助他们医治。不过如此一来,我又分身乏术,不可能每日里照看。”
韩通智道:“人手不足,我倒可以尽绵薄之力。”徐小乐眼前一亮。韩通智继续道:“我本来就是四海云游,遇到合适的地方就挂单一段时日。若是小乐你用得上,我便是在此间住个三五年也没什么要紧。说实在的,若是你能找到治疗痨病的法子,我即便只是给你跑腿打杂,这份功德也够我修一辈子的了。”
徐小乐道:“我不是虚伪客套的人,大哥若是肯出力,对我来说自然是极好的。不过光靠大哥一个人也不能够,还是得有帮手。大哥只能负责诊治,日常的擦身、饮食,终究不能叫大哥去做。”
韩通智道:“若是人少倒也无妨,就怕人多了忙不过来。”
徐小乐道:“所以人手终究不足,这三样没一样是好解决的。”
徐小乐和韩通智说到这里,接下去就没话说了。明明是件迫不及待该做的事,偏偏没有下手的资材,如何叫人不忧怀呢。
黄仁只看两位先生眉头紧锁,自己却没有办法,倒比徐小乐和韩通智更焦躁。
韩通智突然道:“对了,小乐,你跟上真观的吴道长是老相识?”
徐小乐一愣:“老相识谈不上。以前我在上真观住过半个月,观里的道长对我都挺客气的……咦,大哥是说求助于上真观?”
韩通智点头道:“上真观是江南大观,底蕴深厚。若是你跟他们相熟,借一栋别院安置病人也未尝不可。出家人慈悲为怀,更没有寻常人家那么多忌讳。”
徐小乐就摸着下巴:“上真观的监院何大师,算起来还是我的老师呢。”
韩通智就问道:“何大师,是那位上守下阳何大师么?”他不直呼何守阳名讳,以示敬意。
徐小乐道:“正是他。”
韩通智就笑了,一副大局已定的模样,道:“你怕是不知道,何大师在江南诸省名望极高,有在世神仙之美誉。你既然是他学生,去求他乃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他又道:“若是上真观肯出手助你,非但屋舍有着落,就连银钱都有着落了。”
徐小乐疑惑道:“道士很有钱么?”
韩通智自嘲笑道:“我这样的道士自然是没钱啦。上真观可是家大业大,半座穹窿山都是他们的庙产,山下也有不知凡几的良田。更何况江南奉道之士,遇到点事就要捐助香油、就算没事,碰到天尊、祖师圣诞,也得捐助一笔。光是这笔收入就十分可观了。”
徐小乐一拍大腿:“没想到身边就有这么个大户可以吃,枉费我这些日子还寻思着上哪里去打秋风呢!我明日就上山去找何大师。”
韩通智微笑道:“本该如此。他们打理祖师爷的道场,岂能不给祖师爷的亲儿子效力?”
徐小乐一时没懂:“什么祖师爷的亲儿子?”
韩通智一本正经道:“你若不是祖师爷的亲儿子,哪有这样的天资和机缘?”
徐小乐噗嗤笑了:“那我也是医门祖师的亲儿子,可不是道门祖师爷的亲儿子。此老子非彼老子,岂能弄错?”
韩通智听道一语双关的“此老子非彼老子”就笑了,抬杠道:“医道不分家嘛。”
“那我岂不是比你高出好几辈?”徐小乐顺杆子就往上爬。
韩通智终于对不下去了,只好摇手认输。
在口舌之利上,徐小乐还真没输过。
两人就这么聊聊天,看看病,太阳不知不觉就斜挂在西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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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