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乐第一反应就是:这多半是师叔祖送的肾气丹。第二个念头却是:这或许是太爷爷自己炼制的固本培元丸——放在太爷爷的方子下面,太可疑了点。
佟晚晴见徐小乐在这儿愣着,忍不住催问道:“到底是不是这个?”
徐小乐哪里能够分辨得出。
他心中盘算:这药丸如果不是师叔祖送的肾气丹,那就是太爷爷做的大补丸。不管是什么,终究不会是有毒的东西。我吃下去,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没有效果罢了。
他数了数盒子里的药丸,一共是八颗,便对嫂嫂道:“就是这个,那我便拿走了。”
佟晚晴连忙按住她:“你知道怎么服用么?”
徐小乐不耐烦道:“丸药嘛,无非就是吞下去,还能吃出花来不成?”
佟晚晴想想也是,就说:“你把这方子再抄一遍吧,这纸都要坏了。”
徐小乐自然应允,将方子放回乌木盒,盖上盖子,抱回了书房。
幻想着自己服了药丸之后变成过目不忘的神童,徐小乐特意洗了手,抱拳胸前,暗暗祝祷:
太爷爷在上,您老的孝顺曾孙小乐在下。如今为了早日学会医术,悬壶济世、发家致富,特意找出了您留下的肾气丹,但愿您老在天之灵,保佑我旗开得胜,一丸见效!
祝祷完毕,徐小乐方才捻出一丸,捏碎了蜡封,登时一股异香扑鼻。他生怕走了药效,连忙将这丸药扔进嘴里。丸药虽然没有入口即化,但也是满口香甜,不知道里面用了什么药材。
这种丸药大多都是用蜂蜜抟成,并不叫徐小乐意外。
徐小乐盖上了乌木盒,学着师叔祖的样子,盘腿坐在床上,微微闭目,体会身体里的反应。
这丸药入口时候还有些异样,等滑进食道、落入胃袋,便在没有半分奇异。
徐小乐盘坐了好久,直到胡媚娘上来催他下去吃饭,也不见有什么反应。他心中不免失望:若是真的肾气丹,恐怕现在就应该有一股热流直冲后脑了吧。看来真是太爷爷改过的西贝货。
——唉,太爷爷啊太爷爷,你跟师叔祖都是一时高人,师叔祖却把你比下去了呀!
徐小乐想着,始终有些失望,跟着胡媚娘下楼吃饭去了。
……
徐老安人在还带寺上香之后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住了七天,吃斋为儿子徐珵平安归来祈福。因为庙里房间有限,四个丫鬟外加胡媚娘得轮流过去伺候她,家里一时冷清了许多。
徐小乐断了突变神童的念想,倒也是安下心来继续背书。可惜他本来就对史记里的东西看得一知半解,别说微言大义,就连章句能断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背书进度也越来越慢,日子变得有些枯燥。
等六月初七徐老安人要回来的时候,徐小乐又见到了师父李西墙。
这回李西墙是一个人来木渎,一方面出诊,另一方面也是给徐小乐带了一封书信。
书信是孙玉峰写的,原来皮皮的父亲突发重病,江南这边的草药只能略加缓解,要想根治就得到它们祖居之地去寻找对症的草药。
孙玉峰对乌猿简直如同自己的孩子一样,便急急忙忙西行,连招呼都顾不上跟徐小乐打。
徐小乐读了信,着实有些难过:师叔祖走得这么急,我可是连地基还没打好呢。他又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一身脏兮兮道袍的师父李西墙,怎么都不敢指望他能正儿八经教自己。
李西墙又拿出一张纸,拍在桌上,道:“你师叔祖走前还是给你开了一张书单,恐怕你还没看完他就回来了。”
徐小乐拿起书单扫了一眼:“原来史书看完了还要看诸子百家啊!我什么时候才能看医书?”
李西墙端起桌上的茶杯,自顾自倒了一杯水:“等你把这些书背得滚瓜烂熟,自然就能背书了。不过你师父我作为过来人,不得不跟你说一句:背书其实没用。”
徐小乐不信:“这话得师叔祖说了我才信。”
李西墙叹了口气站起身:“算了,信不信由你。我还得去给人看病,否则又要饿肚子啦。唉……现在的徒弟真是好做,什么都不用操心。我们以前学艺的时候,师父就跟亲爹一样,端茶倒水伺候起居,更别说赚钱养活师父了。”
徐小乐眼珠子一转,嘿嘿笑着朝李西墙走去。
李西墙吓得一缩身子,警惕叫道:“你想干嘛!”
徐小乐嬉皮笑脸叫道:“师父,你那天说的肾气丹……”
李西墙见徐小乐有求于自己,立刻舒展了身子,双手叉腰:“哈哈哈……”
徐小乐搓着手:“嘿嘿嘿。”
李西墙面孔一板:“没有!”
徐小乐早料到了李西墙的反应,拦在他面前:“一顿卤大肠!”
李西墙摆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一顿?你打发叫花子呢!”
徐小乐只好又道:“那就两顿。”
李西墙道:“你给我五两银子,我便将肾气丸……咦,肾气丹这个名字你是哪里听来的?”
徐小乐没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支吾道:“这两个有什么不一样么?”
李西墙盯着徐小乐,原本混浊的眼珠竟然迸射出了精光。他恍然大悟:“是了,你一定是找了你爷爷太爷爷的书稿!看到了肾气丹这个名字。”
徐小乐不置可否,道:“这名字有什么稀奇么?肾气丸、肾气丹,不都一样么。”
李西墙干笑一声:“当然不一样!这一字之差闹得本门支离破碎,兄弟反目,怎么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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