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一条狭隘的山道映入眼帘,直达山谷水渠溪流。
“穿过那条溪流对面的密林是最佳的埋伏地。”云襄双眼微眯看着陈到所指的地方,延伸到对岸的密林,夸奖道:“没想到这么隐蔽的小路都让你发现,叔至你真是厉害。”
“公子过奖了。”
“还真的不容易!”司马言双手撑大眼睛,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从对面山腰上将陈到所指小道辨出,视线旋即斜向一旁并肩而立的陈到,称赞道:“叔至,你如何发现如此隐密的小路?”
“其实也是天意使然,”陈到不敢邀功,谦逊道:“清晨山雾方散之余,我在这里隐约看到对面山腰处露光闪烁,登时好奇就一个个悄悄去寻了遍,原来是山中夜里起霜,霜降于矮草间,太阳正巧照射到这里,才形成露光闪烁被我发现。”
“露光闪烁?”司马言心中迟疑,一边凝眉深思一边看向云襄:“什么是露光闪烁?”
“文仕,你大概是想说光的反射吧?”云振淡然一笑道。
“对对对,就是光的反射。”
“猛元,文仕这什么是光的反射?”
这次轮到同行的陈到不理解了,他愣愣地看着司马言与云振,问道。
“这……”云振与司马言相继一哽,将目光及话题一并抛给云襄。
云襄不禁莞尔一笑道:“你们怎么又讲起方言来了,叔至不必惊讶,这不过是我们家乡话,与你所说并无异议。”
“对对对,就是我们的家乡话,”司马言一个劲的点头,脸上一阵难掩的苦笑。
四人所在的位置是位于云军驻扎山头的东面,东面虽然临崖,脚下并无他路,但是就在目光所视的不远处,陈到于今晨发现了一条极为隐密的小路,连接山顶至山脚,且穿过溪涧就能到达叛军东进的官道上,若是埋伏甚为难寻的极佳之地。
自皇甫嵩派张绣亲自来问招安一事,云襄知道他必须尽快让叛军后,让朝廷颁下招安书,平定此番西凉叛乱,早日回到洛阳城,近日来洛阳城争保陈逸、窦戚二人一事暂息后,何进没有收到任何关于宦官异动的密报,张温也没有接到任何调派的指示,一切静得有些诡异。
昨夜云襄独自一人在山顶徘徊之余,心中思忖许久,深知十常侍这类奸诈小人,绝不会因为一点点挫折就此罢手,他们一定会趁着何进回京前,再寻铲除之法,难保自己也在不经意间成了他们眼中钉肉中刺,所以这凉州是不能在呆下去了,他要回洛阳,回朱虚县,为了即将到来的巨变做好万全准备。
“妙杰,你觉得我们这次和韩遂正面交锋,胜算多大?”司马言刻意靠近了一点,低声向云襄问道。
云襄徐徐回眸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文仕觉得咱们胜算有多少?”
司马言想了一下,自信道:“咱们有孙坚和马腾助阵,还有陇县的董卓一城人马,加上你运筹帷幄指挥咱们,当然是十拿九稳啦。”
“有信心是好事。”云襄目光温和地看着他,“文仕,你认为董卓能出兵为咱们一战吗?”
“难道他还真要死守着陇县不成?”司马言质问道。
“公子既然这样,这仗咱们岂不是胜负难料?”陈到不禁担心真的打起来,势单力薄的他们难以占据绝对优势。
“谁说董卓会死守陇县了。”云襄唇边浮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淡淡道:“我只是说他不会为咱们出兵一战,万一人家为了自己的利益呢?”
“为了自己的利益?”
三人目光齐刷刷地朝云襄身上靠拢,一脸疑惑的样子。
云襄似笑非笑的地扫了三人一眼道:“想必这个时候佐治已经到了陇县城下,他会让董卓更明白出兵的利弊,届时董卓再糊涂,他身边的聪明蛋李儒自会力劝他出兵的。”
司马言与云振相互对视了一眼,现在才明白为何一大清早就没见到素来与云襄形影不离的辛毗,以及营中猛将赵云,原来二人一早就受了云襄的嘱托,赶到陇县为打响逼退叛军第一枪做最后的工作。
……
……
辛毗一早便在赵云的护送下下了山,赶往十里外的陇县城。
城门封锁紧闭,若不是赵云龙胆声呵,硬将守城的弓箭手斥退,引来正在城门上巡视的李儒,只怕辛毗就要在城楼下,被当成叛军细作乱箭射死。
与云襄所料无差,李儒是董卓阵营里为数不多的聪明人,似乎他一早就闻到他们要来的味道,特意提早几个时辰到城楼上巡查,也就有了之后的内容。
半掩的城门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又紧紧封闭,一进一出的人影,匆匆又从陇县城赶回云军所驻扎的山头。
返回山上云襄大帐前,已近巳时末。
帐内只有云襄一人,在桌案前一页一页的看着从朱虚县带来的书籍。帐外隐约听到柴火咔嚓烧裂的声响,以及司马言云振等人兴奋的声音,多半是又打到野味,正急不可耐的围在火堆前等符伯烹饪食物。
辛毗与赵云相继走入帐中,依次向云襄拱手一拜:“公子,我们回来了。”
“你们回来了,快坐着吧,文仕和猛元他们刚才又打了一头野猪,正在让符伯烤呢。”云襄抬手示意二人坐下,笑道:“怎么样,佐治。李儒可在城楼上?”
“公子真是料事如神,我与子龙都佩服不已。”辛毗与赵云交换了一下眼神,欣然道:“李儒确实是个人才,不过可惜,眸藏奸诈,董卓等绝非善类,公子此番真如你所说,他们出兵日后必有入洛阳之机,岂不是朝廷引狼入室?”
“确实是引狼入室,不过……”云襄叹了口气改口道:“先不说这事,既然李儒担保董卓今日必会出兵骚扰叛军,我们午后怕是也不能闲着了,孙、马二位叔父那里我已让荣南派人去通知,今日恐怕是非见血不可。”
“公子所言极是,今日之战,关乎是否能逼叛军后撤,死伤自然是在所难免的。”
“所以,佐治。午后我会留下数名弟兄与你在山上观战,你就不必随大伙下山了。”辛毗苦笑道:“公子怕两军交战在下成为累赘?”
在右旁听的赵云听出火药味,忙替云襄申辩道:“辛先生误会公子了,公子这是怕交战起来顾不上你安危,你怎么反倒这样说了?”
“唔?”云襄与辛毗默然看了看彼此片刻,旋即朗声大笑道:“无妨,无妨,子龙。佐治他是在与我开玩笑罢了。”
“是啊子龙。”辛毗拍了拍赵云的肩膀,笑道:“我不过在逗公子而已。”
赵云怔了怔,豁然开朗后忍不住挠了挠后脑勺,尴尬地笑出声道:“倒是给糊涂了,让公子与先生见笑了。”
“无妨子龙,你还是太过拘谨,才会着了佐治的道。”云襄淡淡一笑,道:“回头等咱们回了朱虚县,我自会让幼安好好教教佐治诗书礼乐之道,叫他不敢再胡乱开你玩笑。”
“啊!”辛毗一愣,急忙求饶道:“公子这爱将弃士似乎也又失礼乐之道呀。”
“爱将弃士。”云襄轻轻仰起头仿佛想起了谁,眉头不禁微微一蹙。
“公子,你还是不放心逄纪的安危。”辛毗挑眉间便猜出云襄此刻所愁,开口宽慰道:“公子不是向文仕拍着胸脯担保,说眼下有大将军护着他,袁绍暂时还不会取他性命,怎么自己倒又起了忧心。”
云襄不由一笑,站起身来走到帐中央,负手叹道:“逄纪为人刚正不阿,于我军自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更何况他与袁绍决裂,也算是我从中促成,若是他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又如何面对文仕和孙叔父呢?”
“我明白。”辛毗重重地点了头,也站起身来,继续道:“公子求才若渴,对待下属又视如宗亲至亲,要不然那日也不会险些中了郭图的歹计,不过人各有命,兴许元图兄命里当有此劫,相信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他日再遇,必会追随公子与我等共谋大义。”
云襄想了想也不由点了点头,拱手一礼道:“还是佐治学富五车,讲起道理真是毫无破绽,令我深深受教。”
“公子就莫要羞煞在下。”辛毗忙作揖回敬道:“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云襄抿着嘴露出一抹细微的笑容,大步前迈,掀开帐帘,瞬间引入暖烘烘的阳光,以及隔着两顶帐篷旁的烟炊味。
云襄侧着身回过眸来看着帐内缓缓移动的二人,放声问道:“文仕,你那烤肉做好没,佐治回营可是向我说了,咱没点肉味让他尝食,他可要拿你的狼崽子开荤喽。”
辛毗怔了怔,苦笑道:“公子,你就别再开玩笑了,要杀那狼胥,文仕还不把我这手无缚鸡之力之人给活剐了。”
“文仕,佐治要用蒸的。”云襄抬起手当扩音喇叭,又将音量调高不少。
“公子……”
“蒸的没有,这野猪是烤的,就快熟了。”司马言的声音悠悠传来,“你们快过来吧,来晚了我可全要给狼胥吃了。”
云襄长笑一声道:“听见没,动作慢了可就没得吃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