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刘伯温却坚持主张让蒋淳斌劝降张士诚,因为张士诚身为势力仅次于蒋淳斌的一方义军首领,如果能够对蒋淳斌拱手拜伏的话,肯定会对其他的义军势力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到时候其他义军势力望风而降也不是不可能的。
至于报仇之事,就更是无稽之谈了,且不说花云还没有死,作战争霸本就是一个相互伤害的事儿,蒋淳斌有兄弟折在张士诚手上,可人家张士诚几个亲兄弟还都死在蒋淳斌手上呢!论起报仇来,明明是人家的仇恨更大。
蒋淳斌被刘伯温说服了,于是他决定试一试劝降张士诚,但张士诚却看起来一副很高冷的样子,从被俘之后就一句话都不肯说。
蒋淳斌也没工夫在张士诚身上耗费太多时间,因为攻下平江城之后,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因此便把劝降任务交到了刘伯温手中。
刘伯温接到这个任务之后,自然是使出浑身解数,对张士诚晓以利害,可张士诚的反应始终一样,不仅一言不发,甚至连看都不看刘伯温一眼,搞得这个老头最终只能摇头叹息。
趁着刘伯温跟张士诚较劲儿的这几天,蒋淳斌也把平江城的事儿安排好了,于是便令徐达留下驻守,自己则率军回了集庆。
此次又是大胜而归,只不过都在众人意料之中,因此也就不复打败陈友谅时的欢腾氛围了。
李善长听闻张士诚被俘,又被刘伯温诉了一番苦,便也想着前去劝降张士诚,如果侥幸成功的话,那可算是大功一件啊!
于是李善长便满怀信心地把自己苦思已久的话全都讲给了张士诚,结果张士诚呵呵一笑,“怎么还没有上一条狗说得好?”
李善长平日本是个脾气温顺的老头,可这下子却被张士诚气得不轻,估计心脏病、高血压什么的都差点犯了。
但李善长也干不出什么吐唾沫、揪头发之类的泼妇行为,只是原地狠狠跺了几下脚,然后指着张士诚骂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脏话,但这对他来说也算是极其失态了。
不过蒋淳斌是懒得搭理张士诚的,因为回到集庆之后,霍恩明便向他报告,说花云虽然醒了过来,但已经快要不成了。
蒋淳斌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他还没有回府,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花云那里。
此时花云的妻子和儿子都已经来到了集庆,就守在花云的床榻边上时刻不离,他们对视时眼神中的哀伤之色看得蒋淳斌心中蓦地一痛。
尤其是花云的小儿子花炜,看起来极其懂事,站在那里既不哭也不闹,只是紧紧牵着花云的手,不时还伏低身子在花云时常冒冷汗的额头上吹口气。
刘若晴和霍恩明也代表蒋淳斌在这里站了半天,只不过看着集庆城内的几个名医全都唉声叹气地走了出去,他们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蒋淳斌进来之后,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朝他看来,花云的妻儿也暂时撇去悲伤,跟着众人向蒋淳斌屈身行礼。
蒋淳斌连忙快步上前,虚扶一把,示意花云妻儿不必多礼,然后便踱到了花云身旁,看着他虚弱无力地躺在榻上,一时间竟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花云此时自然无法起身行礼,甚至连抬起头来都显得费劲,因此便只是勉强咧嘴笑了笑,然后喘着粗气喊了声“汉王”。
蒋淳斌连忙摆摆手,示意花云不要说话,然后由人拉过来张凳几,坐在了花云面前,只是这样相互看着,便让蒋淳斌不自觉地湿了眼眶。
十多年前两人初次相遇,花云仗着手中一柄宝剑,杀死了多少蒙古鞑子,而且还救了自己的命,那时又怎会想到如今却是这副光景?
“花大哥!”,蒋淳斌想要握住花云的手,可又生怕会不经意间加重他的伤情,只好讪讪地缩了回来,尔后自己将双手紧攥在一起道,“咱们胜了,平江城攻下来了!”
花大哥?好久违的称呼,似乎这几年都没有那么亲近过了,因此花云不由得笑了起来,尔后自嗓子眼处咕哝一声道,“好!”
蒋淳斌也没有彻底理解花云的“好”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凑得近了些,然后自顾自地说道,“这次打平江,你是最大的功臣!如果没有你,也不可能那么快打败张士诚。”
花云没有回答,只是艰难地摇了摇头,尔后自嘴边挤出几个字道,“驱鞑虏”,然后再次摇了摇头,面上满是遗憾之色。
蒋淳斌明白花云的意思,他的毕生所愿,就是赶走蒙古鞑子,恢复汉人在中原的统治,可如今看来,他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花大哥,咱们一定能够赶走蒙古鞑子的!”蒋淳斌会意地点了点头,“这一天很快就要到了,等消灭了陈友定,只要消灭了陈友定,咱们就北上去打蒙古鞑子,把他们再赶回大草原上去!”
“我…”花云额上青筋暴起,似是要努力将这句话说出来,“生平所憾…憾事啊!”
“我会让你看到那一天的,一定要让你看到那一天!”,蒋淳斌急急地攥住花云的手,“只要你答应我挺过这一次,我一定让你看着咱们夺回燕云十六州,复我汉人山河!”
花云重重地咳嗽了两声,看起来似乎情绪颇为激动,可半晌过后,眼神中的光彩却又暗了下去,只是躺在那里,无奈地喘了两口大气。
我勇猛无敌的花大哥啊!你怎么…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蒋淳斌放开花云的手,将他散乱的头发拨向一边,原来它们早已经白了大半,好快啊,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花云斜眼看着蒋淳斌为自己梳弄头发,心中明了自己已然是命不久矣,于是便将目光投到了旁边的小儿子花炜身上。
花云的妻子见状,连忙一推花炜,示意他过去,而花炜则会意地点点头,然后迈着小碎步走到了花云面前,终于忍不住哑着嗓子哭了出来,“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