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刘树义孤注一掷,向前猛冲过去,双手抓住王二右手手腕,将小环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小环气喘不止,一得自由便下意识的往刘树义身边靠拢,双手刚与刘树义双手相接,猛觉一股推力排山倒海般袭来。
她立时便明白了刘树义的良苦用心,心想他这是让我去搬救兵。当下低头从王二腋下穿过,拔腿便往门外跑。
王二大惊失色,心知这妮子一旦出去,搬来救命,我焉有命在。不与刘树义再作纠缠,挥藤条朝小环背上抽去。
他此刻已彻底从仇恨中清醒过来,迫切想要逃出生天,打算先打死小环,再夺门而逃,因此这一鞭使上了全身力气。
但刘树义就在眼前,暗中戒备,又怎能让他得逞?何况这边动静已惊醒了隔壁诸人,孙乞儿等此刻已在门外。
刘树义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双手牢牢拽住藤条彼端,王二顿时抽动不得。僵持片刻,孙乞儿等人冲进房屋,一齐动手,立即将王二打翻在地。
秦伯乐最后一个进来,眼见王二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仍不解气,挥动手中木棒,朝王二右手、右腿击打过去,只听得王二几声惨呼,昏晕过去。
秦伯乐只道他又在装死,不肯停手,一边打一边骂道:“你右手打人是不是?你右脚要逃走是不是?今日便把你手脚打残,我看你还耍不耍横、还逃不逃跑?”
这般打了良久,王二开始还时不时会呻吟两声,到后来躺在地上,半点声音也无,便如死了一般。
小环虽也恨王二,但天性善良,觉得太过残忍,劝道:“别打了,别打了。”
刘树义道:“依我之见,还是趁早杀了此人为妥,免得遗祸无穷。”
秦伯乐停手不打,将木棒递到刘树义眼前,说道:“那好,你来办。除了这个王二,外面还有四人,你一并解决算了。”
刘树义一怔,他的确想要王二的性命,却从未想过自己动手,更何况还是要连毙五人。一时不知是接好还是不接好,呆呆地站在原地。
孙乞儿蹲下检查王二伤处,说道:“此刻王二手脚俱断,即便侥幸不死,从此也是废人,根本不足为虑,王仁霸得知后,还会弃之如敝履。
王二平日里耀武扬威,最喜耍威风,咱们不妨让他在全城百姓面前大大丢脸,这比杀了他都要难受。”
刘树义担心放虎归山,本想劝说,但见其他人点头同意,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孙乞儿决定将王二仍在太原最繁华的大街上,待得天亮,让太原百姓都看看此卑鄙无耻之徒的下场。挪移王二的工作,便由孙乞儿和赵阿牛去做,其余人等收拾东西,准备搬迁。
既不杀王二及其党羽,那么此地便不宜久留。刘树义曾诚心诚意邀请孙乞儿等人来刘府,但孙乞儿却以不习惯为由拒绝了。
刘树义觉得人各有志,不好强求,也没说什么。
小刘却又气又怒,说道:“你等也太不识抬举,大公子、义哥儿数次相救你等,如今诚意相邀,你们还推三阻四,莫非看不起刘家,亦或是对义哥儿的为人心存疑虑?”
驳的孙乞儿等人哑口无言,但孙乞儿似乎仍没有前往刘府的意思。
刘树义见事已至此,强求也是无用,趁机打了个圆场,说道:“人各有志,我遵从诸位意愿。只是泪儿、珠儿年纪尚小,不宜再颠沛流离,风餐露宿,依我看,还是在由我带到刘府为好,诸位以为如何?”
心想:他们之间情深意重,只要珠儿、泪儿在刘府,其他人以后自会不请自来。
孙乞儿此时无论对刘树义人品还是智谋,都无比佩服。但他平生不愿多受人恩情,害怕以后还不清,这才不愿前往刘府。
他自收养泪儿、珠儿以来,一直便当她们如亲生妹妹一般,自然希望她们能够一生衣食无忧,平安喜乐,听刘树义如此说,心中万分感激。
说道:“既如此,孙乞儿在此谢过刘公子。除了泪儿、珠儿以外,任重、道远二兄弟,酷爱读书,手不释卷,常惹我们烦心,你一并收留了吧。”
孔任重、孔道远两兄弟虽是书呆子,但也听出孙乞儿话语中的伤感之意。二人一般的想法:咱们几人彼此亲如兄弟,又哪有什么惹人烦心之说,自是乞儿哥为了不让我们伤心,故意说的。
二人当即跪倒在地,砰砰砰砰的磕了四个响头,离别在即,二人眼圈不自禁的红了。
刘树义见他们如此情深意重,大是感动,说道:“又不是生离死别,刘府大门永远为乞儿哥你们敞开,你们什么时候想念泪儿、珠儿、任重、道远,随时可来探望。”
孙乞儿点头,心头有如放下一颗大石。他身世凄惨,自幼苦惯了的,自不会害怕吃苦,但其他兄弟姊妹却不同,他也不愿意让他们再受苦楚,如今眼见四人能够过上好日子,打心里替他们感到高兴。
正准备出发,瞥眼见到小环在冲自己使眼色,神情颇为焦急。心想:看小环神态,她似乎也想去刘府,怎么看她也不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
稍加思索,便即明白:是了,小环虽与我时日最短,但她却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姑娘,她心甘情愿照顾我们几个大男人,从无怨言,此次前往刘府,自是放心不下泪儿、珠儿,决心跟过去照料。除此之外,她身受刘大公子、刘二公子大恩,自是想前去报恩。
眨眼示意她稍安勿躁,对刘树义说道:“刘公子,还有一件事须得拜托阁下。”
刘树义道:“乞儿哥太过见外,有话但说无妨。”
孙乞儿道:“小环跟我们几个大男人在一起,诸多不便,恳请你代为收留。小环平日里颇为勤快,端茶倒水,饮食起居,都能帮得上忙。”
刘树义心想她是我的妹子,我怎会让她干这些粗活,刚要分说明白,却见小环盈盈拜了下来,说道:“多谢公子收留。”
刘树义微微一笑,伸手将她扶起,在她耳边低声道:“小环妹子不必多礼,你来府中,便可以经常喊我公子哥哥啦。”
小环双颊飞红,转身走开了。
最后商定孙乞儿、赵阿牛、秦伯乐三人先落脚老王、小刘旧宅,那里王二曾带人多次去过,屋内早已被洗劫一空,索性房屋未毁,可暂时栖身,也相对安全。
当晚众人收拾妥当,按照事先商定结果,分别出发,并约定晚上碰头,再讨论以后行止。
结果第二日早上,刘树义尚在沉睡当中,整个太原城却了。
王二竟身首异处,尸身悬挂于城楼之上,头颅不知去向,自此全城哗然。与此同时,刘树义杀死王二的消息迅速传遍太原城,百姓见恶人惨死,无不拍手称快,暗地里大加赞赏,从此刘二公子扬名太原。
晌午时分,刘树义从小刘口中得知此事,惊诧不已,不顾昨日约定,当时便亲自找孙乞儿、赵阿牛询问此事。
却从他们口中得知,二人抛下王二之时,王二的确还有呼吸,并未死去,更是没有割下王二首级。
如此说来,当是有人在二人走后,趁着王二气息奄奄之际,痛下杀手,可太原城中痛恨王二者甚重众,到底是谁下的毒手,半点头绪也无。
他们自然不知,恐怕旁人也不会知道,王二竟是被王仁霸所杀。
王二押着秦伯乐出来时,身旁带着九人,中途遇到小环,遂派五人前去跟踪。小环按照刘树义事先指点,轻松摆脱,并在王二被擒后,与刘树义等人在刘家旧宅汇合。
那五人素来了解王二的脾气,跟丢了目标,忐忑不安,不敢就此回去,只好趁着夜色,满城继续寻找,但又哪里找得到?
五人不敢先行回府,最后路经王二平时经常闲逛的大街,竟在大道中央看到了气若游丝的王二,只见他全身是血,神情委顿,性命已在呼吸之间。
五人大惊失色,当即找来一块木板,将王二固定起来,快速的抬到了王府。
王仁霸听说此事,亲自看望王二,并将此事压了下来,外人固然无法得知王二曾经回到王府,就是府上诸人也不知晓王二曾经回来过。
他见王二受伤极重,等同废人,再无用处,顿生杀心。心想此人留着也是无用,倒不如临死之时再利用一番。爷爷总是下不了决心,那我就来帮上一帮。
原来王仁霸从小骄横惯了,受不得哪怕一丁点屈辱,然太原郡狱之行,他不仅脸面尽失,还险些吓破了胆。自然对始作俑者刘树义切齿痛恨,但同时对于刘树义的帮凶李家兄弟,亦怀恨在心,找不到刘树义,便欲找李家兄弟的麻烦。
但其祖父王威久历官场,自然知道仇恨与大局面前,孰轻孰重,未遇良机,不愿与李家就此撕破脸皮,是以对王仁霸几次三番的冲动要求都置之不理,甚至大加训斥。
王仁霸心中不服,一心想要王家与李家彻底翻脸,这样他便可以大仇得报。这次见到王二身受重伤,便即计上心来。
他命人将王二处死,斩下首级,将尸身悬挂在城楼之上,目的便是让祖父王威怒发如狂。
王仁霸见祖父王威对于王二之死,似乎仍无动于衷,言道:“王二只是个卑微下人,自然死不足惜,但他是王家的人,打狗尚还要看主人,刘树义如此猖狂,未免欺人太甚。
何况刘树义和刘家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又哪来那么强的实力,怎能轻易将王二杀死?还不是背后有人撑腰,有人暗中相助,他们才敢肆无忌惮,才能一击得手,太原城中,除了李家又谁敢跟咱们王家作对?”
这番说辞他事先琢磨了数十遍,已无任何破绽。这位虎贲郎将、太原副留守听后,果然勃然大怒,当即宣布,全城搜捕凶手,势要还死者一个公道。
同时还亲自拜访高君雅,二人详谈好几个时辰,最后达成协定,李家已成气候,不得不除。
可他却忘了他自己和他孙子王仁霸害死的人不计其数,那些冤死之人又何时有过公道?可怜王二对王家忠心耿耿,最终却死在王仁霸手下,可悲可叹。
王仁霸嘱咐知晓此事之人,严守秘密,不得让王威知道详情。
其中有一人甚为聪明机灵,眼见王二已死,想要上位,便大献殷勤,提醒道:“公子,王二长兄王阿大是府里总管,颇受王将军重用,他素来疼爱这位兄弟,此事若是让他知道,可不大好。
不过公子放心,我一定让他们都乖乖闭上嘴巴,决不让王管家知晓此事。”
王仁霸白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他知道便如何?受重用又如何?不过是我家一个下人而已,我杀了一条小狗,难道这条大狗还想报仇不成?你尽管跟他说,我等着他来找我报仇。”
那谄媚之人一看说错话,赶忙附和,连忙称是,说道:“公子说的对,咱们就是公子的狗,死后还能为公子做事,那是咱们的荣幸。”
王仁霸连连点头,哈哈大笑,说道:“那好,你趴下来,叫几声我来听听,倘若真像狗叫,本公子大大有赏。”
那人当即趴下,四肢着地,汪汪汪的乱叫一通,直惹得王仁霸捧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