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还在装模作样地教训寇员外:“你看,你们干的那叫什么事!我们这是什么?以德报怨!你懂吗?老寇啊,你可长点心吧!”
寇员外无地自容,只有连连点头称是。
悟空数落了半天,自觉心中舒畅了些,便偷偷朝地藏点了点头。地藏心领神会,吩咐手下:“去,找几个伶俐的,把这老者送回去。”
悟空眼珠一转,忙说道:“就叫那黑白无常来吧,我还有点事儿麻烦他们。”
不一会儿,黑白无常前来听命,向悟空施礼道:“佛爷,您老人家有何差遣?”
悟空笑道:“老弟,刚才不好意思啊!如今有一场大富贵,算是我给你们赔礼了。你们这样这样……,明白了吗?”
黑白无常听完,抬头看了看地藏,地藏点头示意,二人欢天喜地地走了。
地藏见悟空没有走的意思,心下明白,微微一笑说道:“悟空,咱们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事情不必拘谨,径直说罢!”
悟空犹豫了一下,讪笑着说道:“都说老藏明察秋毫,俺老孙本来不信,现在可是服了!”
“哪你还不快说?”地藏似笑非笑。
悟空叹了口气道:“其实,我这次来,主要是想打听两个人!”
“我知道!”地藏微笑,“堂堂的斗战胜佛如果连那点儿小事儿都解决不了,岂不成了笑话!”
被看破了心思,悟空有些不好意思,脸居然红了红,幸亏灯光昏暗,轻轻咳了一声说道:“一个姓吴,十几年前死在斜月山,一个无名无姓,形貌跟我一样,死于花果山,麻烦给查一下,他们来自哪里,去了何方。”
地藏点头,吩咐手下道:“去查一下那个姓吴的是怎么回事!”手下领命走了。
悟空不解,问:“还有一个呢?”
地藏说道:“像你这样的,不归我们管。”
“为什么?”悟空惊讶地问。
地藏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生死簿上压根儿就没有这种类别。”
“没有?”悟空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真像那人说的,会在九幽之外?那也不可能连整个属类都没有啊!
沉默了一会儿,有人过来回道:“没有那个姓吴的记录。”
“他也不归你们管?”悟空皱了皱眉。
地藏解释说:“通常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我们这儿有批文,他们死后可以到我们这儿来,查验过后就转去投胎;一种是我们这儿虽然有记录,但要是横死的话,可能来不了。”
“为什么?”
地藏缓缓说道:“横死之人怨气太重,一则不好管理,二来不符合投胎标准,地府就这么大的地方,如果这样的鬼多了,我们也就无法开展工作了。不过,像这样既没有记录也没来过的倒也少见,除非……”
“怎样?”
“除非是仙魔之类!”
悟空呆了呆,问:“他们不来地府的话,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地藏迟疑了一下,轻声说道:“有,阴山鬼王那儿!”
“鬼王?”悟空沉吟,“鬼王是个什么鬼?”
地藏微笑着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甚至连他的具体位置都不知道,恐怕只有玉帝最清楚,要是有机会,或者可以问问他!”
你外公的,得亏你想得出来,要我去问玉帝,恐怕他老人家会直接把我送了去!
“你是说,连我那个朋友都有可能去了鬼王那儿?”悟空想了想问道。
“这个可说不准!”地藏微微摇头,“有些戾气重冤孽多的,会直接贬入九幽之下,永世不得翻身,免得再出来为祸。”
悟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老藏,你小子拿话唬我吧?”
地藏笑道:“好一个悟空,我好心好意指点,你却以小人之心度我!既如此,就这样罢!”
“慢着慢着,都是俺老孙不是,菩萨莫怪!”悟空慌忙拦住,“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还有个朋友嘛,不如请他来听听?”
地藏微笑着说:“人死后就无形了,如何听得?”
悟空咬了咬牙,决然说道:“老藏,实不相瞒,老孙还有一事请你帮忙,你可不要推辞!”
地藏正色道:“悟空,有事儿尽管说话,怎么又分你我!”
悟空苦笑着说道:“老孙当年出了点儿变故,记不起以前的事了,连身世都没了结果,我也曾问过师父和如来,却都看不清楚。我想,或许你能帮到我,拜托拜托!”
“这个嘛……悟空,不是我不帮你!”地藏面露难色,“你有所不知,我身处阴曹地府,而你是阳世仙佛,阴阳相隔,实在是没有办法!”
“你是说你那个朋友现在不灵光了?”悟空将信将疑。
“你觉得我喜欢这儿吗?”地藏苦笑,“多少年了,你还是第一个来看我的!别的不说,就凭你能想得着我,我也不会袖手旁观!你懂吗?”
悟空无语。
地藏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一个人宁愿忍受数千年的黑暗与寂寞而不选择屈服,你还想要他怎样?
悟空怅然若失,忽然大笑起来,起身来到地藏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真是一个有趣的人,有趣的人总会活得久一些!”
地藏也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原本也应该做一个有趣的人的!”
悟空笑道:“有不有趣,但自知耳!”
地藏说道:“既如此,你且回去看你师父,阴寒之地不可久留!”
悟空谢过,抽身向外走,在城门处正碰上黑白无常扶持着一人飘然而来。二人兴高采烈,见了悟空忙说道:“孙佛爷,这位是铜台刺史的伯父,来了几年,因有学问,一直在判官处做主簿,恰巧遇到,请主簿去了一趟。如今事已完全,请佛爷示下!”
悟空微笑道:“如此甚好,有劳有劳!”
回到大牢,见三藏八戒已经睡熟,沙僧盘坐在地闭着双眼,也不知道睡了没有。悟空收了法身,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想了想地藏的态度,突然感觉地藏好像没有说实话。
地藏似乎知道自己会来,还知道自己想了解什么,早就编好了一套说词来搪塞。这么看来,那个谛听并不是感知不到人间的事情,最大的可能是,有人事先跟地藏打了招呼!
是谁,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连地藏王菩萨都乖乖就范?
一时间心乱如麻,悟空烦躁,决定不再去想,先把眼前的事儿解决了再说。
迷迷糊糊捱到天亮,忽听人声鼎沸,爬起来一看,只见刺史并寇员外一家匆匆而来。
原来黑白无常听悟空之言,押着寇员外向外走,有人搭话:“二位哪里公干?”
白无常定睛一看,忙施礼道:“原来是主簿先生,今奉大老爷之命,到铜台府拿人。”
主簿随口问道:“不知拿谁?”
“铜台刺史。”
主簿大惊:“不知为何拿他?”
“判了错案,我们去与他理论!”
主簿连忙拦下无常:“这刺史乃是我的侄子,素有清名,为何就判了错案?”
寇员外将三藏之事告知,主簿顿足道:“怎的如此糊涂!这一纠结,必毁阴功,恐于前途有损,二位可否行个方便,我自去一趟,必有结果!”
无常道:“既是主簿子侄,自当别论!”
不一会儿,来到了铜台府,黑白无常带着寇员外径直去了寇家。寇家二子正在堂上守灵,忽然听到棺材内咕噜噜一声响,又听得空中有声音道:“快打开棺盖,你家老爷活了!”
堂上的人魂飞魄散,七手八脚打开棺盖,那员外缓过了气,果然坐了起来,颤巍巍爬出了棺材,家人又惊又喜,赶快上前搀扶。
只听空中又道:“莫忘了所许之愿!”
员外忙向空中磕头:“老爷放心,定不敢忘!”
寇婆婆听说员外活了过来,疾来看望,抱头痛哭:“如何回得来?”
员外喝道:“为何告了三藏师徒?”
二子答道:“母亲所见。”
员外大怒道:“你这老不知羞的,当时明明是被贼人所害,缘何反诬三藏?”
寇婆婆羞愧难当:“只因你大张旗鼓斋他,惹出一场灾祸,累你致死,心里怨恨,便欲诬他。”
员外恨道:“你这无知妇辈,差一点儿害我全家,幸亏孙长老不计前嫌,把我从地藏王菩萨那儿救了回来,又许延我一纪阳寿,真是有道之士!”
众人这才知道三藏师徒乃是有**力的圣僧,寇婆婆更加惭愧。员外吩咐赶快准备汤饭,天一亮就去府衙陈情。
那刺史正躺在床上,忽然一人来到床前,仔细一看,大惊道:“伯父从哪里来?”
主簿怒道:“阎王老爷念我是读书人,让我做了主簿,荫你前途。你却无知,那三藏的案子疑点甚多,却妄下决断,岂不糊涂!”
刺史道:“伯父,侄儿也知此事蹊跷,奈何原告咬得紧,上司催得急,实属无奈!”
主簿叹道:“你也是读书人,不知‘疑案不决’吗?那阎王老爷本欲拿你去对证,是我怕损你前途,应承下来。明日过堂,须得小心谨慎,不可慢待了三藏!”
刺史答应,猛然惊醒,却是南柯一梦。下来观看,只见伯父灵位倒扣,心中惊惧,急焚香祷告。
天刚亮,刺史升堂,只见寇员外率家人赶到,诉说实情,甘愿领罚,只求快将三藏师徒放出,莫要饿坏了圣僧。
众人打开牢门,一拥而入,三藏见了员外,惊道:“见了鬼了!”
悟空笑道:“师父莫怕,这员外是个活的!”
寇家家人一齐跪倒,员外磕头道:“师父,老儿死于非命,幸亏孙长老至阴司救活,此乃再造之恩!另外,还要师父恕我诬枉之罪!”
三藏不知所以,刺史喝道:“且细细说来!”
员外将经过细述了一遍,磕头如鸡啄米般,乞求宽恕,三藏道:“既已明了,莫要再提!”刺史暗暗松了口气。
寇府大摆筵宴,给三藏师徒谢罪,香火纸钱烧了无数,人皆有份,并吩咐家人换了牌子,上书“万僧不阻”,誓言奉佛终生。刺史更是欣然提出,准备上书,将华恩县改为“地灵县”,以志三藏师徒之恩,众人俱都叫好。
三藏谢绝了挽留,师徒四人重又上路。
八戒凑到悟空身边,好奇地问道:“师兄,他们如何会听你的摆布?”
三藏和沙僧也竖起了耳朵。
“很简单!”悟空昂首,深沉地说道:
“其实,他们都相信鬼话……”xh:.147.247.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