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台府刺史刚一坐堂,就见寇家兄弟哭哭啼啼过来,递上了状子,看罢问道:“昨天不是说你们家做道场,斋得是灵山圣僧,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哥俩哭诉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父亲一向行善,留他们四人住了半月,谁知他们起了歹意,将门路记得熟了,半夜返了回来,乘月黑雨大杀了进来。三藏点火,猪八戒持刀,沙僧劫财,孙悟空杀人,我父亲雪溅当场,求大老爷为小民做主!”
这寇员外乃是铜台巨富,平日里与人为善出手大方,对铜台府的繁荣安定做出了积极的贡献,如今突遭横祸,倘若追查不力,恐民心生变。
出刺史不敢怠慢,马上点起捕快民壮,约有百八十人,手执利刃,出东门追赶三藏师徒。
三藏四人捱了一夜,好不容易等得雨过天晴,只觉又困又饿,三藏瞟了悟空一眼说道:“总是要化些斋饭来才行。”
悟空笑道:“师父莫急,等会儿自有斋饭给你,八戒你说对不对?”
八戒讪笑着说:“就你眼尖,怎么知道我有私存!”
原来八戒临走时,趁乱将那些剩下的素食卷了卷,都放进了行李里,却没逃过悟空的眼睛。
吃过饭上了大道,刚走了十几里路,只听一声呐喊,旁边跳出三十几个大汉来,一字排开,一人叫道:“站住!和尚,快快拿出买路钱,饶你们不死。”
三藏大惊失色手足无措,颤抖着说道:“这些人好像是强盗吧,这该如何是好!”
沙僧一手牵定了马,另一只手握紧了短杖,警惕地环视四周。
八戒放下担子,持钉耙在手,笑着说道:“师父莫慌,正好看看大师兄的手段!”
悟空笑道:“当年行走江湖,也曾遇到过,只是不知道这儿的规矩如何,等老孙前去问问。”
整了整衣服,拍了拍腰中的柴刀,悟空慢慢走到近前,呆头呆脑地问道:“几位好汉,有什么事吗?”
那些人一见来了个毛脸雷公,吓了一跳,一人强自镇定,问道:“你们就是寇家来的和尚?”
“正是。”悟空点了点头。
“那个寇员外给了你们不少盘缠吧?”见悟空痴痴呆呆,那人胆子大了起来。
“给了一些金银,就在我师弟的担子里,你问这个干什么?”悟空仰起脸,傻呵呵地看着那人。
众人哈哈大笑,终于放了心,笑着对悟空说道:“你听说过有一种没有本钱的买卖吗?”
悟空惊讶地说道:“还有这样的买卖,好做吗?”
“好做好做!”那人洋洋得意,“你看,那边那些金银财宝,就是昨晚从寇家弄来的,简直痛快极了!”说罢仰天大笑。
原来这伙贼人惦记寇家很久了,苦于寇府防范甚严,路上往来之人众多,一直无法下手。直到昨天晚上大雨,街上无人,又料寇府连做三天道场,必定困乏疏于防备,便趁机杀了进去,把珠宝首饰金银器皿抢了个精光,寇员外舍不得,出来哀告,被歹人一脚踢死。
这些贼人得手以后,翻城墙而出,连夜向东而来。正躲在隐蔽处分赃呢,忽见师徒四人顺路走来,贼心不死,以为三藏他们不知从寇家得了多少钱财,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拿他们凑个数,便站了出来。
悟空确定这伙人是盗贼无疑,只是不知是不是巨恶,便惊讶地问道:“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贼人不耐烦了,一人恶狠狠地吼道:“你这和尚不知死活,还敢来问,老子是劫路的大王,快快留下买路钱,饶了你们性命!”
悟空笑着说道:“原来是强盗!钱财倒是有,你看,都在那个长嘴的胖子那儿。”说着,指了指八戒。
众贼望去,见八戒身躯胖大,手持钉钯,倒也有些威风,便对悟空说道:“少废话,快去拿来!”
悟空本想把他们引向八戒,看看他的武力,眼看失败,只好亲自出手了,想想自己那些稀奇古怪的法门不知威力如何,正好拿他们练练手。
便点头应道:“好好,你们等着。”伸手一指,口中念了个“定”,贼人们立刻呆立当场,一动也不能动。
悟空上去推了推,见无反应,满心欢喜回来说道:“好了,老孙使了个定身法,全部拿下了,八戒沙僧,赶快过来帮忙!”
悟空在路边拔了一把野草,变了绳子,三人向前,把他们捆了个结结实实,收了法术,贼人慢慢醒了过来。
三藏不由得对悟空刮目相看,却又不知该如何处置,想了想说道:“悟空,你问问他们,若是初犯,就放他们走吧!”
悟空哭笑不得,暗自叹了口气:这和尚念经念傻了,你都这样说了,谁还会承认?
果然,贼人们异口同声:“菩萨,我们都是初犯,只因穷困潦倒才走了歪路,愿将财物奉上,恳请圣僧慈悲为怀,以后定不敢再为非作歹。”
三藏说道:“既如此,放他们走吧!”
悟空急喊:“师父……”却发现三藏却已闭上了眼睛。
悟空忽然有些明白如来的用意了:如果不听话,就是欺师惘上,这会为世人所不容,若再不听劝,分分钟叫你好看,你还是哑巴吃黄连!
悟空虽然隐隐感觉不妥,但也无可奈何,只好收了法术,那些贼人挣脱了束缚,不敢停留,四散逃命去了。
三藏慢慢睁开眼睛,淡淡地说道:“既然是寇员外家的财物,总得送回去方好。”
躲了一晚上雨水,八戒十分想念寇家的床铺,应声说道:“师父说得对啊,不如咱们一起送回去,方显恩德!”
三藏默然,悟空没有办法,只好将那些财物收做一担,扯出金箍棒,亲自挑了,转向寇家而去。
还没走出多远,忽闻马蹄声响,又听有人喊道:“在这里了,莫叫他们跑了!”
说话间,几十人马冲了过来,把四人围在中间,当头一人喝道:“和尚,寇府事发了,且回去对质!”其余人一拥而上,先将三藏揪下马来绑了,又转向三人。
悟空心一沉,知道不好,本想反抗,又恼怒三藏多事儿,成心给他个教训,收了金箍棒,束手就缚,八戒沙僧亦不敢动,一起绑定,打道回府。
寇员外认识不少铜台府有头有脸的人物,听说员外遇害,都到府衙来打听消息,刺史正窝着一肚子火呢,兵卒将三藏等人押了上来,说是擒获了盗贼。
刺史马上开堂审问,将三藏提至近前喝道:“你这和尚,为何见财起意,害了寇员外?”
三藏战战兢兢地回道:“老爷,我等确实不是贼人,想那寇员外斋我半月,情深谊长,只因为我们半路遇到了那些强盗,夺回了他们抢劫的财物,本想送回来,却被士卒捉拿,以为是贼,老爷明鉴。”
刺史怒道:“那些贼人现在何处?就算有,也脱不了同谋之嫌。还敢狡辩,谁知你们不是走错了路?”
三藏有口难辩,终于明白悟空担心什么了,悲切切说道:“悟空,你快说话呀!”
悟空冷冷说道:“捉贼拿赃,如今人赃俱获,你要我怎么说?”
三藏闻听,哑口无言,刺史说道:“这小和尚倒知些法理。来人,把这和尚拖下去打,不由得他不说!”
众人答应着一拥向前,三藏魂飞魄散瘫坐在地,悟空不忍心:毕竟打坏了这老和尚不好交代。便上前说道:“且慢,我有话说!”
刺史喝住手下,对悟空说道:“你最好说实话,否则我让这和尚把那些个法子都尝个遍。”眼见三人形态奇异,这刺史心里还真是有点儿惧怕。
悟空微微笑了笑说:“放了他们吧,这事儿是我一个人干的!”
“就你自己?”看悟空瘦小枯干,浑身没有几两肉,刺史很怀疑。
悟空微笑着将肩膀轻轻一抖,挣断了绳索,众人只觉眼一花,看悟空还在原地,只是手上多了一把柴刀,那柴刀明明是放在刺史的桌案上的。
“这下你们信了吧?”悟空微笑着上前,把柴刀放了回去。
堂上的人都目瞪口呆,刺史惊出了一身冷汗,正不知如何是好,旁边笔吏忽然咳嗽了几声道:“老爷,这个事儿其中必有蹊跷,今天色已晚,不如先将他们关入大牢,明日传寇家前来对质,再作区处。”
刺史忙道:“此言甚是!”吩咐手下将四人押入监牢,明日再审。
等人散去,刺史问笔吏:“何出此言?”
笔吏答道:“老爷,三藏倒像个好人,他那三个徒弟却非良善之辈,若惹得怒了,恐怕对你不利,不如明日多调兵马,以为安全计!”
刺史点头称是:“难得你想得周全!”
时已入夜,大牢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三藏颤颤巍巍手足无措,流着眼泪说道:“悟空,多亏你了。只是明日如何是好?”
悟空心中冷笑,却又不便发作。这八戒和沙僧都不出声,说明对三藏也不太满意,等着看笑话呢,反正到时候想走就走,谁也拦不住他们。现在不是推脱责任的时候,路还长着呢,如果现在就闹矛盾,怕是走不了多远就得散伙儿,自己这做师兄的,应该打出个样儿来,就算哪天自己不干了,他们三人也能走下去。
想了想说道:“师父莫急,等明天与寇家一对便知如何。”
三藏泣道:“既是那寇府之人举证,必无辩明的道理,大难临头矣!”
悟空不再理会,轻轻对八戒说道:“你小心照顾师父,别跟我说话,我出去探听一下虚实!”说完使了个分身术,又化作一只蚊虫,飞了出去。
转眼飞至寇家,见堂上摆着棺材,仔细一看,死者果是寇员外,又出来,找到了刺史的家里。
一个人能够巨富,总有他的道理,寇员外被劫杀,上司派人催问,刺史感到空前的压力,虽然凶手已被捕获,但此案其实是疑点重重。刺史心中烦躁,正对着祖宗牌位焚香祷告求指点呢。
悟空看得明白,心中有了主意,起身飞至高空,显了原形,举目望去,寻那阴云惨淡之地,一头扎了过去……xh:.147.247.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