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咨夔道:“非我吝啬,实在是阁下太贪!”
林天摇头,说道:“如此,此事可不必再议!”
洪咨夔眉微皱,说道:“齐鲁之地富裕不逊秦地,封此地,阁下以为如何?”
林天摇头。
洪咨夔道:“阁下若是弃暗投明,必然名垂青史,怎如此贪得无厌!”
林天笑道:“林某先投金国赵王,后叛,投金帝,若再叛,投宋皇,能名垂青史?恐怕史书上,要说林某可比吕布,是三姓家奴呐!”
洪咨夔微微一笑,说道:“史书,由人写,阁下若弃暗投明,立下不世奇功,故往所做所为,皆可称忍辱负重,如何三姓家奴?”
林天微微一愣,抚掌笑道:“洪老先生果然名不虚传,正直敢言,为人不虚,林某佩服。”
洪咨夔道:“阁下意下如何?”
林天摇摇头,说道:“洪老先生恐林某封王秦地,会有患祸,这是多想了啊!秦地四面围障,于我固然进可攻可守,然于敌,难道不也能围兵死困,犹如瓮中捉鳖吗?若在齐鲁之地,敌军固然可以长驱直入,我军不也一样?利弊如何,望洪老先生细思!”
洪咨夔从文,不善军事,听得林天所言,似乎也有道理,不由眉头紧锁,陷入思索之中,良久不语。
林天并未催促,心中也在暗暗计较:“若是能借宋国之力,于我又有什么利弊?”
凤翔路镇守大散关,此关川陕咽喉,可以直接互通,宋国富饶,若得助力,好处自不会少!
但是也有坏处,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自己与宋国勾结,若是被发现,则金国必然不会相容,一路之地,实在无以抵抗!
他心中在暗思,若是真到了要撕破脸的时候,就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攻灭其他四路,占据秦地,到时候可仗有利地形,不惧金国大军!
许久,洪咨夔仍旧未下决断,于是请辞,说明日再来,林天相送出庄。
林天亲自出庄迎接洪咨夔,又亲送出庄,消息传入史弥坚耳中,暗疑,下午便又来凌云庄拜见。
林天大厅外接了,请进,落座,史弥坚试探询问,林天笑道:“切勿多疑,林某礼敬于他,乃另有缘故。”
史弥坚问:“是何缘故?”
林天吟诵道:“‘贵人生长不知田,丝竹声中醉饱眠。渠信春山青草尽,排门三日未炊烟。’、‘月行九霄上,安知下民愁?’,此皆洪咨夔之诗,有道是文如其人,其人如此心忧黎民疾苦,林某如何能不敬重?”
史弥坚愕然,未料他有如此情怀,又议了些许事,才告辞,回到客栈中,与陆天和说起此事,此事又外露出。
洪咨夔有派人暗盯史弥坚,得闻此事,也惊愕,对左右道:“不忠、不信、不孝、不仁、不义之辈,也会心有黎民?”
他不信,这事说出去,又有几人会信?
翌日,洪咨夔再去凌云庄,林天再次出庄迎接。同行去大厅路上,洪问:“我听说阁下也有读老朽诗文?”
林天道:“常读,深受教诲。”
洪咨夔惊疑不定,提了一二诗,林天皆能背诵,一字不差,洪惊叹,再不疑。
厅中客位,两人落座,洪一夜之间并未思虑出结果,今日前来,乃是辞别,他将即日回程,与人商议后,再来拜见!
林天挽留,请留三日,不果,于是赠桃花茶,送其出庄,远至三里外。
一路不谈国事,只说诗文,林天感叹如今士人浮夸,诗文多华丽虚叹,不重民生,实在有违圣人之道!
洪咨夔甚有同感。
林天忽然严正施礼,请其仅以“重民生”为旨,博取古今诗文,编纂新诗经,乃为匡扶正道!
洪咨夔霍然一惊,凛然应允!
史弥坚一行又在凤翔逗留了三日,才辞别而归。
这夜于书房,林天与朱聪、陆乘风密谈,两人皆赞成投宋灭金,朱聪说:“蒙古,大患也,当先金宋联合,灭了蒙古,然后才可与宋灭金,如此既无后患,金与蒙古战后,实力也必已虚弱,事半功倍!”
林天笑道:“妙手书生的此计甚妙!”
是夜,书房内三人谋划大计,外面却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不休,夜深,陆乘风忽皱眉叹道:“今年又不知要死多少人!”
林天讶然,问道:“怎么?”
陆乘风道:“每这时节,必有大风大雨,百姓茅屋倾倒常有,感染风寒而丧命,更是不鲜!”
百姓房子,都是泥土、茅草搭造,狂风暴雨侵袭之下,家破是正常的!而医疗落后,一个风寒发热就能要人命,人亡也是正常!
林天怔住,问道:“去年这时怎么办的?”
陆乘风冷笑,说道:“百姓家破染病,饥寒交迫,聚于城外求命,完颜卓派兵镇守各城不准靠近,但有靠近,便令射杀,去年染病而死、被射杀而死的百姓,恐怕共有五千多!”
林天闻言,震惊不已,倒吸一口冷气,说道:“还有此事?我竟不知!”又道:“而今我领凤翔军,却不能如此!”
话刚落,忽有疾步声而来,三人一惊,林天有吩咐,若非要紧要之事,任何人不准靠近书房,如今有疾步声来,必是有大事!
陆乘风急忙去开书房门,门开,一婢正好到,婢女右手拿着伞,因为走得很急,身上还是湿了,左手拿着一个木盒。
外面天气已寒,又狂风暴雨,陆乘风拉婢女进书房,关上了门。
林天问道:“有什么急事?”
婢女疾步上前,递上木盒,说道:“完颜任将军派人送来加急文书!”
林天扯开木盒上的铜锁,打开,取出里面文书看了,原来是凤翔府及其他一些地方的官员,请求派兵去防备百姓闹事,事急从权,完颜任已经将兵派出,特急禀报,这本是惯例,无可厚非。
林天微惊,挥手让婢女出去,将文书视于朱聪、陆乘风。
朱聪道:“庄主意欲何为?”
林天道:“民,本也;军,当为护民;官,亦当为民谋。今民房破无住处,受风寒而无药,我等皆应为之谋!”
朱聪赞道:“庄主仁慈。”
林天笑而谦逊,心中道:“天予民心给我,我不取,是背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