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楼听到他怀中的女子,用了细不可闻的声音祈求他,“夙楼,你要发誓,在我同意之前,你不能灰飞烟灭。”
夙楼吊着的一颗心蓦然沉回胸膛里。
等两人磨磨蹭蹭的回到小客栈,已经是接近黎明,小半个金黄色的太阳从远处的薄雾里探出个头来,驱散了这一个夜晚带来的静谧。
月华的情绪也比刚从魔宫出来时稳定了许多,跟着夙楼回到客栈,便看见白泽一脸焦急的在房间里打转。
月华的心瞬时软了下来,“我们回来了。”
白泽一下子扑到月华的怀里,委屈的瘪起小嘴,“我以为你们不要我了。”
若是白泽此时是原形,月华觉得她一定能看到白泽的头顶上两只毛绒绒的尖耳朵竖了起来。被他逗笑,月华仅剩的那一点点的坏情绪也被风吹的一点儿不剩。
月华带着夙楼和白泽在楼下点了一桌子的菜,大约是都饿了,饭桌上也没人说话,白泽更是看见好吃的便往自己的面前揽,尤其是抢大魔头夙楼的,他仗着现在月华在自己身边,把平日里不敢对他做的都做了一遍。
夙楼似乎也是默认了白泽的做法,或者说他从未留意过白泽做了什么。
月华也是同样的满腹心事,一顿饭下来只有白泽吃的最开心,直到几人准备回房间休息的时候,月华叫住了夙楼。
夙楼抬眸对上月华狭长的桃花眼,便知道她想和自己说什么了,夙楼没有半分犹豫的走到月华的身边,不知从哪拉出来一件火红的披风,手一扬给她披在肩上,仔细的替她系好胸前的系带,随后才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外面风大,这样好些。”
月华被他越来越不掩饰的爱意弄的微微不自然,却并没有抗拒他的动作,任由夙楼动作亲密的给自己系好披风。
两人并肩走到外面,西荒之境里,魔宫虽然好,但是大多数的地方仍是漫漫黄沙,毫无遮拦的风从四面八方而来,一时间四周的景物的变的迷蒙。
夙楼皱了皱眉,沉着声音道,“看样子马上要起风了,我们说完便进去罢,躲过这一阵子再走。”
月华没有回答夙楼的这个问题,而是转过身子,正对着夙楼,双眸望进他纯黑色的墨玉眸中,也看见夙楼的眼眸里清晰的倒映着自己的面容,月华轻声的开口,问他,“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在找什么了?”
夙楼把目光投向看不清的远方,口气漫不经心的很,“知道什么?”
月华看着他一副事外人的样子,恨的牙痒痒,“夙楼!你认真回答我。”
夙楼又重新把目光放回到月华的身上,看着她眼中倔强的光芒,只得妥协,“是,我猜到了。”
月华一颗心霎时悬在了半空中,桃花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慌张,只有一瞬,便又很快恢复平静,“你怎么看?”
夙楼在一片静默中盯着她半响,时间久到月华都以为他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了,夙楼才低叹一声,意味深长的道,“我不愿意告诉你,便是怕这个。”
他不提还好,月华一下便想起那日在巷中,忽见他晕倒在路上,当时那种仿佛心一下被掏空的感觉,她再也不想来一次了。
果然情之一字,无论谁都逃不过,一旦坠入,连心都不属于自己了。
月华心有余悸,美目瞪向夙楼,“所以你之前便骗我?”
夙楼眉一挑,显然也想到了之前的事情,不过他仍然没有半分的悔意,“我若告诉你实情,你必自责,不过是一点儿旧伤,哪里来那么大动静?”
月华沉默了几秒,幽幽的问道,“裂魂之苦,可是谁都能忍受得了的?你又为何不愿入轮回?不过是百年时光,只要魂魄完全,便可归来,为何不入?”
夙楼纯黑色的凤眸蓦然变沉,深不见底,“那么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不愿入轮回?”
月华被他反问一句,反而不知该如何作答,接下来的话便被生生噎在喉咙里,说不出口,偏偏那人又步步紧逼,“月华,你觉得我身为玄天上帝托世,无论如何入轮回红尘都终将会回到仙位,为何我偏要在这一世耗着生生受着这裂魂之苦?”
夙楼纯净的黑眸中仿佛燃着冰冷的火焰,月华浑身的血液都要因他而沸腾,可那人偏生还不知足,紧紧的锁着她的眸,定要她避无可避。
“我怎么可能知道。”月华在那灼人的目光下无处遁形,只得胡乱选了一个答案。
夙楼眼眸里的气势骤然消失,换上了说不清的情绪,他微阖了下眼帘,“如果本君说,是因为你,是因为不愿意忘记这与你相识的寥寥数日,你可会信?”
月华之前已经从岚九的口中听到过类似的话,但此时听夙楼亲口告诉她,却还是会惊的手足无措。
我每一次见你,都像我们初遇般面红心动。
夙楼一动不动的等着月华的答案。
良久,月华凝视着夙楼的眸,一念之间间想诉说的太多,却只轻轻吐出两个字,“我信。”
但是夙楼没有错过她眼底的那一抹挥不去的哀伤,她那一闪而过的神色里,蕴含着太多夙楼无法理解的东西,月华也从没想过要告诉他,自己身负孤世姻缘这件事。
月华心里默默自嘲,还未能解开孤世姻缘,便已深情,就算她现下对夙楼还不能敞开心扉,但她自己心里清楚,她的心早已不在自己身上了。
至于那早已被她记在心底的孤世姻缘,也早已变成了摆设,其实从她自孟婆那里出来那日起,她便什么都不在乎了,她自小薄情,月老教导她,无情之人才能做好天下姻缘事,她便果真如此。
直至遇见夙楼那日,她恍惚之间只觉身上的每寸肌肤,都从最深处清醒了过来。
待她察觉,早已情深入骨。
夙楼还是没有错过月华眼底的那一抹憔悴,可他犹豫过后,仍是未放在心上,他心想,无论她有什么伤痕,自己都会用这漫长的一生,慢慢的陪着她,直到所有疤痕都淡去,了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