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妹妹莫恼,怨我玩笑了。是为兄想知道,我家小妹可曾对人存有偏见,也想看看,妹妹可是真如昭岚评价,遇事皆有堪当明君伟帝的胸襟和才智。”阿木拽她坐下,而后正色道,“北境虽是暂未现明显异状,屯兵之事,却绝非虚言,但也——,恐怕并非昭岚的意思。”
鬼眉蹙眉道:“什么意思?你能不能说清楚点儿?”
“妹妹对昭岚,毋庸置疑。自从他将大任担于我肩,一应大事小情,与我皆无隐瞒,都是商量而后定。”阿木为昭岚忝语一句,解释道,“不得文臣无以治天下,不得武将无以定天下。昭岚自知此去行事不易,少不得要有雷霆干戈,便于归途顺道,先去了军中,与军中将领晓以大义,而后才回朝的。并且交代信赖之人,一旦事有偏差,兼顾不得,他们可以直接与我联系,以便援手。而这屯兵之事,正是昭岚得用之人纪彪武传来的消息。”
“纪彪武?此人确是昭岚亲信。”鬼眉疑惑道,“他传消息与你,说是屯兵之事不是昭岚下的令?”
“不,纪将军确实接到了昭岚的手谕,但,因着与前商议有差,使得将军疑心如此。”
“怎么说?”
阿木道:“昭岚所虑,正如妹妹前番所言。瀚宇乃国中霸主,又赖他带领几年,朝堂上下,确有吞并天下之雄心。既存如此雄心,一统江山之事,顺理成章,但要四国平等合体,尊我为帝,确会招致非议。昭岚虽然行事颇有手腕,但也自知,老臣、新宠,未必人人知晓大义,也未必人人由他左右。倘若有人思想偏颇,雷霆手段,不可避免。他为尽量少于干戈促成大事,已然与人坦诚相商,并且嘱咐,一旦朝中异动,便依照计划,掣肘各处机要之所。可是月前,纪彪武等一干军中亲信,却分头接到了昭岚手谕,被勒令屯兵逐鹿原沿线。纪彪武诧然之下,还不曾弄明白因由,昭岚催促即刻动身的手谕又到,谁知,此回却让他看出了端倪。”
“手谕是假的?”
“不,手谕上的确是昭岚的笔迹,昭岚的印信。”
“那他怎么看出有问题的?”
“纪彪武说,昭岚非是朝令夕改之人,如果敲定的事情临时有变,即使不便解释明白,也断不会一点理由不给,让人摸不着头脑。他对此事便有些不能理解。但因手谕出自昭岚亲笔,便也由不得他质疑,只能奉命出。谁知,这第二道手谕一来,想不起疑也难了。手谕上提及一桩旧事,表面好似为的警示纪彪武,一切需以大局为重,不可违抗军令,有违圣意。实则,正是这字里行间的语气和态度,点醒了纪彪武。”阿木说着,问鬼眉道,“你可曾去过公子府,向昭岚索要人情,见他似有敷衍,便又去找了纪彪武?”
鬼眉点头:“嗯。此事有些远了,那会儿才和你在西山相遇不久吧?我为着熙阳这一头的筹谋,确实有意卖过人情,并欲施恩图报,指望关键时候寻份助力。那次去找昭岚,是为了提醒他一声,谁知他却一味推脱旁顾,这才又找了纪彪武。”随即撇嘴都,“也正因此事,我观昭岚其人,十足就是一只狐狸!”
阿木又问:“那你可知,昭岚知道你去找过纪彪武后,这君臣二人,是如何对话的?”
鬼眉摇摇头。
“昭岚问纪彪武,你找他是否为的虬枝岭上的人情债,纪彪武回,是。昭岚问他应下没有,纪彪武说,救命之恩,不能不还。昭岚又问,倘若将来你要他做的事情,昭岚并不赞同,他当如何。纪彪武戏语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个人情债,非还不可的。昭岚遂笑骂他,说他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虬枝岭上欠债的非他纪彪武一人,只怕嚷着还债是假,为你美色所惑才是真。纪彪武便对昭岚回道,美人的确是美人,只怕所谓英雄并非是他。这段话,原是他二人之间半真半假的玩笑话,但这言语之下,对虬枝岭上的救命之恩,对你的态度,却是心照不宣,有所共识的。
然而,那第二道手谕提及此事,却是为的警示纪彪武,不可以往日之恩,乱今日行止。‘英雄、美色’的戏语只字未提,倒也合乎常理,毕竟是圣诏手谕,可是对虬枝岭上受人襄助的态度,却不合昭岚本人。而且,他人或者知道纪彪武是昭岚的亲信,却并不清楚,昭岚对其信赖的程度,已非简单的君臣之谊。此番回去,昭岚与他谈话中,连同与我兄妹二人的关系,你之为人,我之来历,也都略有交代。所以,纪彪武认定,昭岚以他不能理解的口吻重提虬枝岭旧事,实则另有玄机。”
鬼眉想了想,惊诧道:“你们怀疑,昭岚被人挟制了?!”
“很有可能。”阿木神色沉凝地点点头。
“那只狐狸不是挺本事的吗,怎的会叫人给挟制了?笨蛋!”鬼眉怒其不争地骂了一句,又问阿木道,“哥哥就是因为此事,所以才突然跑到神策军大营里来了?你打算怎么做?”
“兵北境,与纪彪武合力反扑容城,救昭岚。”
“你打算御驾亲征?”
阿木见鬼眉面色不愉,嗫嚅道:“昭岚,非救不可。”
“我没说不救他,只是不赞同你这么做!”鬼眉见他又露出往日那副德性,翻了个白眼,质问道,“你想没想过,奉天那边,司马家所面对的,或许并不比昭岚轻松。你这一动,倘若奉天也出了岔子,怎么收场?”
“那,我就以‘阿木’的身份去。”
鬼眉无奈失笑道:“我跑出去,尚且有个红袖替我顶着。你跑了,让谁替你?这说话行事的以假乱真,能否值得信赖,是随便一个人便能相替的吗?等等——”言及至此,脑中突然划过闪念,连忙摆手示意阿木别打岔,兀自垂眉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