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迈槛而入,蓝翎就随手将殿门关上,隔开了外间耳目。然后对居原几个问道:“你们,当真做好准备了吗?我可不敢保证一定能够万无一失。”
居原道:“蓝公子放心,我等身为军人,知道每一次选择面对危险时,当做什么样的准备。”
“嗯,那就好。”蓝翎点点头,又道,“既如此,我还要嘱咐一句,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异状,你们可能保证不将今日所见泄露出去?尤其是,不让景姑娘知道?”
三人闻言微微有些疑惑不解,但是片刻便铿锵应道:“公子如果认为有什么事情不便诉诸外间,我等自当守口如瓶就是。”
“那,算了,我且信人一回,就不必再让你们起誓了。”蓝翎嘀咕一句,转身指着那日晷道,“先前竹箭击打无果,我想,许是机关触点比较复杂精细,而这日晷上射出来的暗器,箭簇必定是特制之物,所以才会发生效用。”
三人亦觉如此,点点头,又追问道:“那,蓝公子预备如何具体行事?”
“我要你们守在这日晷上。既然用了特制之物来引发机括动作,两下里相触之间,必也是点到即止。我要你们在窝弩激射之时,往上加点力道,使箭簇再行入木三分。这样,其他机关在被触动以后,也将是其毁坏之时,我们也就不用等着承受不可收拾的局面了。”
居原深表赞同,笑道:“这倒是比那任由一泻千里的法子更为妥当些。”又问道,“蓝公子呢,你又要做些什么?可还有需要我等配合的事宜交代?”
“我嘛”蓝翎勾勾唇角,点着地面道,“当然是要负责先去触动六府阵的机关了。”
“什嘛?!”居原一惊,当即否决道,“不成!方才我们许多人一起相互扶持,尚且难免损伤,现下换了你一个人去那流矢箭雨中,岂非自寻死路?不成,不成!只不过是为的触动地面机括,还不如让人殿外投石问路来得妥当。”
“大殿如此空阔,便是身有神力,殿门附近或者可以,这相距较远的内中地方,又当如何达到?”蓝翎反问一句,然后若无其事地笑笑,道,“放心,我是死不了的。方才静坐之时,这星曜交会的运行路径,到底也被我看出了一些端倪,已然能够分辨机括启动的先后位置,知道如何行走可以及时避开弩箭。”
“你已经勘破了机括启动的顺序?”居原不太敢于相信,唯恐对方诓哄,还是极力劝阻道,“蓝公子,我们还是再出去商量商量,找个更加稳妥的法子吧。这”
“不必多费唇舌了,我意已决。”蓝翎抬手止住,又故作无奈道,“你放心,若无自保把握,我早就让大家一起跟进来了,自家人不说,昭岚公子的侍卫,可是不用白不用。那个什么叫断流的,看着就同本公子有些不对付,若是果真送死的差事,我何不唤了他来相替?此前不曾看出奥秘不提,眼下既已知晓来去,谁能比我合适?如若故意地用人不当,最后反受其累。我们是要破除机关,可不是在比谁的命不值钱。”
居原三个见他说得轻松自信,又一副毋庸置疑的态度,犹豫一会儿只得应下。
于是,依照计划,蓝翎踩踏翻飞,日晷窝弩再现,居原三个运气拍掌,给箭矢加力。片刻之后,殿中飞箭如雨,密匝难透,几乎闪避不能。而蓝翎则陡然加速,自如地穿梭其间,成了来去无踪的一道光影,惹得居原三个一时诧然惊叹,总算安心了一点。接着,就见殿顶星转斗移,地上砖石起伏,渐起变化。又不知从何处流淌出一道银水,沿着地上的砖缝蜿蜒前行,慢慢遍布大殿各处,如同江河。
再过些时,天地变化渐显,虽不见其他威胁加临,只那日晷却托着居原三个,不知不觉地趋向了大殿中央,并且,窝弩仍是激射不停,似乎没有穷尽。
居原不免又起担忧。这样下去,便是蓝翎轻功盖世,能够避免流矢中身,只怕也得力竭而死。有心阻止蓝翎继续以身犯险,便提气朝那极速穿行于箭雨中的人影唤道:“蓝公子,不如收手吧?!”
连唤几遍,蓝翎不曾回应,脚下的日晷却起了一阵更加勐烈地震颤。正待查探突变因果,殿内忽然光芒大盛,照得人眼刺痛难开。接着,就听见耳中传来一阵滚雷轰响,由远及近,仔细分辨,似从地底渐往高处而行。等到光芒淡下,能够睁眼视物时,殿中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居原三个慢慢睁开眼睛,举目一看,诧然呆立。空阔的大殿,眼下竟成了微缩的江山图卷。殿顶虽然星月移位,却仍是璀璨苍穹模样;地上,砖石尽碎,成了高低起伏的平原、山峦,而那银水绕行其间,恰如江河湖海;自己脚下,日晷已成齑粉,取而代之的是一方高丘,比对整个场景,或是某座山岳。
再去寻看蓝翎,不知所踪。而那满月光影垂直而下的地方,半空中浮着一头独角异兽,壮硕如牛,貌似麒麟,全身长着浓密黝黑的毛发,双目明亮有神。此刻,它正露着肃穆之色俯瞰着前方的山丘纵壑间。过了一会儿,那纵壑处摇摇晃晃站起一个人来,遥看衣着身形,恰似蓝翎,却又披着一头灰白头发。
居原看看异兽,壮着胆子朝那人影试探唤道:“前头,可是蓝公子吗?”
“别过来!”喝阻之声出口,正是蓝翎。
“蓝公子”
“我说了,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