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世上再无凤印利器。唯有一把不曾开刃的匕首,是我当年与沧澜的定情信物,随他而去,慰我相思。世事也巧,他交予的这枚李家信物,谓之朱雀令。朱雀、飞凤,本是一物幻化,我便是他,他便是我,我们便是此生不能相守,也是在相望里拥有彼此,许愿来生。
凤家到底也难逃厄运,我却更愿意相信,是那池家小人又使的卑劣伎俩。可惜,凤家人都信了那誓言之说,认定了是报应。
所以,我恨那小人,不止因为他拆散了我与沧澜;还因为他用许多无辜之人的命来填补自己缺失的心肠;更恨他欺世盗名,反灭景家;最恨的便是,他自己不要顶天立地地做人,还将他人的根骨生生折断!我恨不能日日将他千刀万剐一回!
我最最恨的却是,我恨我不能恨。心里千疮百孔,面上却要灿若桃李。我的卿儿,娘忍受着一切,甚至甘愿让我与沧澜的孩子唤他父皇,便是想替你承担了本可不该属于你的命运。便是今日,你若能替景家、李家和凤家众人了却夙愿,也不要让仇恨的种子落在心间生根发芽。仇若能报,报了也便了了,你还做回无忧的你。
卿儿,娘是自私的。为了让你好好活着,我瞒去了所有过往,不要你怕,不要你恨,只要你健康安乐的活着。沧澜不曾违背誓言,你是沧澜的儿子,所以娘相信,凤家的命运不会落在你身上。你可以替遭受此劫的众人多去看看天地山水,感受春秋冬夏。
只是,你既选择了拆看这封信,选择了知道自己是谁,那你便也要有所担当。记住,无论这熙阳的江山如今在不在你手上,等那景家的孩子回来时,请交还给他。不要辱没了李家,帮凤家重新拾起尊严,找回丢失的魂,撑起做人的骨。誓言从来就不是一句空话,诺而践,是做人的脊梁。
娘爱你!爹也爱你!
凤雅泣绝
(盒子里的是朱雀令和李家遗训,封印解开之法附在末页,或许你用得着。一本手札是你爹娘当年相知相惜的点点滴滴。还有一副沧澜的画像,我凭着记忆画的,是那年春风细雨里,他向我走来的模样)”
蓝翎忍着心绪起伏读完了信,唏嘘不已。
“她的义父,竟然是你的亲爹?!”
池凤卿叹道:“是啊,世事无常,造化弄人。我虽心痛自己此生与父亲只见了那一面,却很庆幸,幸而我同那丑恶之人并无半点关系。”
“剑啸凤鸣——”蓝翎沉吟又问,“你已经杀了他?”
“我杀了他儿子,告诉他,他已满门灭绝,然后让他自裁。凤鸣剑,是我母亲留下的,她此生最恨那人,我不想玷污了我的剑。”
蓝翎想了想,道:“你既与池家无关,那你和丫头之间也就没有了横亘之物,算得皆大欢喜。”
“不,这些事还不能尽诉于她。”池凤卿摇头。
“为什么?”蓝翎不解,“她早知道李云海是她义父的堂兄,也早就猜到李云海与景家惨祸不无关系。你以为,凭她的心胸,她连义父都仍旧只存感激,并无半点埋怨,难道还会迁怒于你?便是以为你是那老贼的儿子,她又何尝不是尽想着将你择出事外?”
池凤卿叹道:“我是李家根苗,也是凤家血脉。”
“什么意思?”
“我娘这一族,近乎不能善终,我又何尝能够例外?此间大事了,我去陪她一日便就此离开。她若问起,你不必尽诉原委,只告诉她,我需要时间放下心里的梗阻,心结解了,我自然会回来。”
“什么,你活不长了?”蓝翎惊呼,又皱眉抱怨道,“你让我做这恶人?!让她以为你为着她手刃亲缘,她便能好过了?这谎撒得毫无意义!”
“不必让她这般以为。你只说,我娘本是因为后宫倾轧而逝,那人明知内情却不肯为我娘做主,凤家来此便是因为我发现了旧事原委,来为我娘报仇的。皇宫内苑,这般的秘辛不足为奇,她会信的。”
蓝翎嘀咕道:“你可真是会打算盘。只是,你有机心,她却不是个傻的。事情发生得不早不晚,偏在这个时候,她肯信了这说辞才怪!”
池凤卿道:“她自然不傻。她若再三不信,你便再告诉她,李沧澜当年返回熙阳时遭难,曾与出宫祭拜的凤妃偶遇,求助无果而去。我是因为母亲曾经错失了救她义父的机会,因而心存愧疚,再加之母亲本身一事,所以需要一些时间平定内心唏嘘。这种理由,不轻不重,既不会伤了她,也不会让她以为我背负了什么。你再将朱雀令给她,她定于幼年在我父亲身上见过此物,便信了一半。半真半假,又猜不到我是朱雀令传人,便也想不到此间纠葛。疑疑惑惑,又找不着更好的答案,不信也就信了。”
说着,又朝蓝翎拜下身去,郑重道:“凤卿还有事情相托,望蓝兄能够答应。”
蓝翎赶紧扶他起来,嗔怪道:“你我也算知音,若非原先以为的那样,为着个本不存在的‘杀父之仇’,我便是站在那丫头一边,又岂会同你有嫌隙?有事你只管说话。”
“谢蓝兄。我此去也并非自甘放弃,不过是想寻得能人解我之困,听说有一杏林妙手能解世间一切疑难杂症,我想找他试一试。只是,他常年云游在外,行踪不定,我这又非一般病症,到底希望渺茫。倘若我一年半载不能回来,还请蓝兄想法子从她口中探得我父亲的埋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