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眉闻言忽起自娱之心,暗忖,果然不是虚言。老子扯旗,闺女造反......呵呵,倒是一脉相承,专门同这熙阳的昏君过不去的。
“老夫所问,已然讨论完了二三,关于这帝位——,老夫想说,我郑家闺女自幼充当男儿教养,当年也随老夫曾经上阵杀敌,这重男轻女之事,在老夫这里是没有的。况且,当年景飒本是众望所归,应该统领这片江山的,你是他的后人,又是德才兼备,无需谦让于人。与其让个不知轻重的摘了硕果,成就第二个厚德偷儿,老夫宁愿力排众议,堵上那些非议女子之口。那凌霄国,不就是个女帝当家吗?你本江湖有名,在民间也有威望,当了那许多人的家,如今不过是高行一步,有何不可!老夫定当力挺到底!只余两个问题,老夫却要听听你的真实想法了,你如何说?”
鬼眉见他虽对熙阳帝颇多怨言,但这一番谈话却非公私不分,心胸狭隘之辈。想了想,坦言道:“我是以鸣冤为由讨伐昏君,虽是也有我景家之不平,却主要是为那些受景家之事所累的冤魂平反清名,并不仅仅只为景家。当年我爹既有让贤之举,今日我若再举‘景’字旗,自是不乏伯伯这样顾念旧情之人觉得不以为然,却也难免叫其他人诟病,说是我景家后人心存不甘,不肯遵循先父志愿。落人口实,到底性质有变,恐难服众。莫若取用‘平定’二字,既有铁心洗刷冤屈之意,也有平安、宁定,平定江山,还万民祥和泰然之愿。”
那二人欣然赞同:“使得!使得!便不是用那‘景’字,这两个字却也很是不错,将来用作年号、尊号,也都使得。”
鬼眉见郑翘楚对此没有异议,便进一步道:“既是初衷事出有因,我便不能效仿熙阳帝其人,滥杀无辜。熙阳帝虽然罪孽深重,但,祸不及旁人。他池家一族,若有助纣为虐,恣意妄为的,自然一同问罪。便不是池姓之族,恶贯满盈者,也必当诛之!同理,若是他池家人,只要品行良善,没有犯错的,我也不当殃及无辜,罔顾人命。”
郑翘楚还是犹疑了一下,凝眉道:“丫头,你莫要以为老夫有心公报私仇,因了那偷儿迁怒他人。你有这般人品与心胸,老夫当是赞许的。只是,这可不比一般的寻仇,也不比一般的去府衙击鼓鸣冤。你要的是池厚德流血偿债、还命洗冤,他人也未必不会反过头来找你索命相抵。况,洗冤之事身后关乎大位,他那一干子侄族人,后妃外戚,乃至鹰犬之流,撇开报仇一事,恐怕更加看重帝位相争,又岂能放过你?心性仁厚固然是好的,可是在不当之时用于不当之人,这过于仁善未免后患无穷啊!”
“郑伯伯放心!我既有胆挑衅,就有能耐善后。”鬼眉颇为自信地应道,看了一眼白瀚文,请求佐证道,“白叔也算看着我长大的,从年少初入江湖至今,我曾惹过多少麻烦?如今还有几家仍旧记恨于我的?这恨我的人中,又还剩多少敢来滋事,有胆子、有能耐寻我晦气的?树敌多立一面墙,得友多铺一条路。我会砌墙,也擅于拆墙,自然不怕有人记恨,备不住我惹下小祸,却结下大交情呐!我鬼眉喜欢惹麻烦,也更爱交朋友。这朋友多了,我若受欺,自己尚且不以为然,便有朋友会替我看不下眼的。”
白瀚文深以为然,点点头表示认同。
鬼眉见郑翘楚依旧眉头不展,劝慰道:“郑伯伯实在不必多虑。鬼眉同人相交虽也不离‘利’字,但那只是表象,骨子里,鬼眉识得人心,也肯交心于人,故而这以诚相待的‘利益往来’,绝非那些只看利益,忘却人心之辈可以相提并论。那唯有银两标价的来往,不过只是一场交易,即便那人甘愿以命相求,若我出了更高的价,那人最终会为谁卖命?
可我身边的人却不同。我救人命,活人命,也肯于为人送命,更叫大家惜命。相对而言,大家对我也是不仅以诚相待,更是以命相待。银钱之事,不过是彼此共同求生的手段,为着活命时的附带之物。说一句‘要死大家一起死’固然叫人感动,然而,‘要活大家一起活’却才是众人所求,亦是需要用心维系的不易之事。我的人,既晓得惜命,也舍不得我送死,为了彼此都能好好活着,岂有不肯用心之理?既用了心思,存着谨慎,岂会轻易被人算计?输赢早已定下,争斗不过是个过程,何足畏惧?
再者,鬼眉原就非是软善之辈,真有攸关性命之事,绝不手软!有些话本不当在此处脱口,但,郑伯伯既非真正的佛门中人,大约直说也无妨。鬼眉的手,并不干净。虽是许久不曾沾染人命,方才上来之前却还是送了一个归西。原因无他,实在是觉得非杀不可。
我这人有个毛病,巧取豪夺来的,未必能够真正上心。但,越是别人心甘情愿给的,我却倍加珍惜。身边之人肯于以命相待,我感激于心,岂有让人无端送死之理?
那人不同我正面交手,不出言驳斥,却想偷袭之下毁那万言长卷,岂非池厚德的忠犬之流?易时易地,我或者并不一定要他的命。但是今时今日,我却断不能容他!官职在身,放虎归山后,即日便要带人来取我兄弟姐妹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