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这百万人马还得本姑娘花钱去买?只要师出有名,他们自然就来了。我举大旗一摇,说那昏君人人得而诛之,还怕没有徒众?”
蓝翎听得这几乎天真的话,摇头失笑:“是,你这大旗一摇,那些有胆子响应的人还未觉察,你就得忙着逃跑了。你总得有个起码的根基,这所谓的‘师出有名’才能叫人愿意当一回事吧?否则,也就是你自己个在家喊喊闹着玩的。”
“根基?我有啊!咱们不是有八门呢么!你当我傻啊,两手空空,干吼一声,别人不当我是作乱,也得当我是疯子。八门经营多年,取的就是人心。八门里的人,学会的也就是如何辨识人心,收买人心。正经知道有我这个红门尊主的未必太多,可是和八门或多或少有瓜葛的,却连我也不能尽数。他熙阳帝将这片天下分了十二道,设三百五十六州府,我八门的门众何尝不是遍布东南西北?有靠着八门营生过活的,也有在我这里挂了号,却给官府当差的。虽说没有几个享得高官厚禄,却为我在各地衙门扯了一堆关系。八门一动,官府养着的那些人未必不会叫我这些兄弟拐来不少,到时何愁一呼百应?算起来,养护兵马的银子都省了不少了。”
鬼眉自信满满地说完,忽然一蹙眉头,嘀咕道,“嗯,不对,人有了,马却是问题。”
蓝翎暗忖,他何尝不知道八门之力?当年也是他一手助她弄起来的,自然知晓八门不容小觑。但是,那也得看看如何作比。行走江湖,八门若称臣,无人敢称王。可是,若真同王者之师对上,在朝廷眼中,在那些披甲跨马的将军口中,这些贫苦出身的人,只能称为“乌合之众”。建立八门的初衷,原是为的自保,不至于行走江湖,处处受人欺侮。便是隐约得知她心中之事,也以为不过是搞搞刺杀,忙忙逃跑善后的问题。就算仇家是皇帝,也只能乘人出宫巡幸,集合了门中高手搏上一回。还得凭着信念杀身成仁,不去计较能否全身而退。如今全掀到台面上来,够朝廷几波人马践踏的?
“就算你凭的是八门作根基,可是,又要如何具体行事呢?你仔细想过章程没有?”
“自然!我此前说尽等人上门那是笑话,当然要有所准备。但,这种事情,哪里又都是全部准备好了才下锅的?人马还是要招的,只招兵买马之事,从来都是边走边行。”鬼眉遂将心里的大致打算一一道出。
蓝翎听她说得条理分明,便知她已在心里盘算许久,存了执念。眼见劝是劝不下的,只好随她一起分析利弊,看她自己还能否选择知难而退,便道:“八门之中,由红门总领,相比其他几门,一直又是闲养重兵。此时,自然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该是他们打头做事的时候了。紫门——,原是握着一些权贵债务,只在你我自己手中存着,本以为是最堪用的,如今瞧来,反倒是作用不大了。”
鬼眉道:“也不尽然。诚然原先是存的借力打力的心思,这昭岚用不了了,纪彪武用不了了,瀚宇和朝旭的用不了了,但这熙阳当朝的却也有可以利用之处。不说别家,只那荣王和他的世子,嗯,若有良心,就算为敌也至少不会那么干脆地和我搏命相对。其他人,能用则用,不能用——,此刻也没必要心软。”
蓝翎将熟知的人名在心中一过,点点头:“我原有些可惜,咱们离开熙阳后,这边的关系有许多都已淡了。仔细一想,这些所谓权贵关系,本就是利益瓜葛多于情分,这么大的事情,也并不能指望都会添为助力。有没有的,总是还以那利害二字,再又来过就是了。”又道,“蓝门——,这烟花之地原也是平日收买官员、探听消息的方便之所,如今既是大动干戈,作用也不大了。能用的人留下,其他人,还是暂时另择了地方安置,省得反而落了人手尽扯后腿。”
鬼眉哦了一声,恍然道:“我正要同你说这事儿呢,给搅和忘了。不论留不留下,她爹娘都得先送了走。只是我先去说了,那冯大人和他夫人不肯依,我又不太好说得过于明了。你知道,不论那老爷子如何冲撞熙阳帝,骨子里忠君爱国的思想,总是根深蒂固的。我不怕他骂我,只怕他一时气急了自寻短见,我可怎么面对?又怎么自处?所以还得你去找谈谈。”
“嗯,我知道了。”蓝翎应下,接着道,“橙黄绿靛并绀门,日常操持各种民生为业,掩饰极好,要乱了熙阳不过一声令下的事。只是,给熙阳朝堂添堵容易,打架也不难,却不能替了正经兵马,与军中将士对阵。绀门那老小子虽是适时做了件有用之事,但,土匪、马贼之流对上正规大军,不说是螳臂当车,也很难胜券在握。若是集中在鹏城动手——,怕只怕,杀进皇宫不难,被人堵在皇宫里出不来更容易。便是有能力拿下京畿之地,各大州府重兵赶到,还是个不得落好。”
鬼眉终于叹了口气:“当初推翻前朝,熙阳帝等人起事,也是以民对兵。我若不计百姓流血,掀翻龙椅其实也不难。说过,那些原本无以为生的人,知道是谁给了他们活路。除了红门和紫门不提,那六门里有多少是我们收买了人心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