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池凤卿的住所比起其他兄弟的王府,实在不值一提。便是相较有些朝廷大臣的官邸,也算得上是朴实无华的。只是,到底仍是皇子的居所,再如何简朴,碍于规制、礼节,也是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俗语,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高门贵府里挑几件物什,或可就够得上普通百姓养活全家一辈子的。
扯偏了。
池凤卿带着丹影在自己的院落里转了一圈,便领她上了高处,指着府中的其他院落,让她自己挑选可心的住处。
丹影在楼阁上绕着走廊转了一圈,然后扬指点了就近一处,道:“就那儿吧。”
相随而行的仆从顺着方向遥遥一看,齐齐变色。纷纷暗自咋舌腹诽道,好家伙,这姑娘可真会挑地方!人是看着挺不错的,瞧着也配主子,就是这礼数方面......
唐彪一看丹影点下的院落所在,也变了脸色。若说府中留人客居,自然是有现成的地方可以招待。便是有所要求,告诉管家也能妥善安排。但因知道主子对丹影姑娘是上了心的,见他由着人家自己挑选住处,一路也没敢多嘴。此刻见着这姑娘不明就里,竟点了给未来女主人预留的沐芳院,也不由心惊,对池凤卿低语提醒道:“主子,这地方恐怕,有些不合规矩。”
池凤卿却仿似不曾听见,无所谓地对丹影道:“你喜欢那院子?好!回头我让人给你再收拾一下,拨几个使唤的人过去。有什么喜忌,你就照直了吩咐他们就是,不用顾虑。”
唐彪见状,知道此刻也不便再多话,免得同时落了主客两人的面子,惹得大家不快。便转身去知会管家,暗忖,大不了先让管家在那院儿里挑个偏房安置姑娘,而后再旁敲侧击地告诉人家有何不妥,提醒她自己换个院落住。
池凤卿却似听见了他的心声般,对那背影道:“只管告诉他们仔细些收拾,听着丹影姑娘的喜好增减用物。各处该用什么规矩对待,想必不用孤再多费唇舌。”
唐彪脚步一顿。得!主子这话可是暗含警告之意了,自然容不得自己等人多事。罢了,眼下可算是知道主子对这姑娘上心到了何种地步。闲话少说,唯有吩咐下去,将人也当府里的主子,小心伺候着吧。至于其他的有碍规矩之事,另挑恰当的时机再规劝主子吧。
唐彪心里有想法,跟着的那几个仆从眼见唐护卫言语提示,丹影却毫无反应,可更是在心里纷纷侧目,暗责丹影不识礼数。初入府中,尚未有何名份,便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又各自警醒自己,如此行事,又见主子有意纵容,说不得日后就是个恃宠而骄的主儿,大约不好伺候,还是小心些为妙。
其实,丹影倒是实实在在被冤枉了。莫说什么主子、名份的不曾想过,便是挑选住处,她心里想的也是客随主便。原想着,不拘哪里,有个稍微敞亮的住处便好,反正这府里瞧着宽敞,有的是房子。跟着池凤卿一路进来,又以为不过就是在脚下这院子里挑间房的事,听了他的介绍,才知这是他自己住的地方,暗自思量,恐是以他的身份,别人是不太方便共居一处的。正是懂得男女之别,主客之分,才没推辞他让自己挑选住处的好意。
至于挑中了那处院子,她是真不知道其中关碍。只想着,既是不方便一个院儿里住,挑个最靠近的地方,有事找他,也得少走些弯弯绕绕的路,省些体力和时间。
这些仆从也不曾见过,自家主子和一群公子哥去碧云洲上在人家是如何住的,自是不晓得丹影挑了此处的缘由,想多了。
既定下了住的地方,池凤卿又问丹影道:“你要不要回去收拾一下,顺便和你叔叔打个招呼?我让人送你过去。”言下之意,恨不能让人送她过去,收拾一下细软,和亲戚招呼一声,然后立刻顺道回来,就此住下。
“不麻烦了,我自己回去。眼下还要照看几日,再和叔叔他们小住些时候,然后再告辞过来。”
池凤卿也不好意思太过急切、直白,点头应允道:“也好。如此,也得留个空,容下人们悉心打扫、布置一下。你房里喜欢用什么样的颜色?也是同你衣裙一样红艳的,可好?”
“真的不用太麻烦。都说了,朋友之间,随性就好。”丹影道,“一会儿该关城门了,我该走了。今儿的酒不错,你备上两坛,我过两日就来叨扰。”说着话,人已步阶而下,转身出了阁楼。
池凤卿紧随相送,依旧追问道:“院子里的花木呢?你可有特别喜欢的,或是特别不愿见着的?我让人挪移、栽种。那院儿里,我也没怎么去过,只瞧着如今菊花开得不错。眼下进了秋天,过些日子枫叶火红一片,倒是好看。我让人多种些枫树,可好?”
丹影回身,学着男子礼数抱拳作了个揖,带了俏皮笑意道:“凤卿兄还请留步,区区几步,不必劳烦相送了。”遂转身轻快而去,又朝身后撂下闲闲几语,“非要问我何所喜,杨柳风前,杏花雨下,乌篷船头,一袭翩翩素衣,一管碧箫,一支清曲,相邀一弯银钩。”
仆从闻言,又忍不住暗自抽抽嘴角。此刻已经入秋,哪里去寻杨柳风、杏花雨的?这姑娘,恐怕真个不好伺候!还乌篷船?鹏城倒是不缺水,府里也有大小池塘,只是,除了大花园里的荷塘,哪个院子里都不得能够行舟水上的大渠。难不成,还要去拆掉几处房舍、砖墙,现挖个大点的湖,或是干脆在宅子里也弄条河?!
池凤卿闻言,却是扬起唇角,止了步,心情愉悦地目送佳人暂别。此番,不用担心她会一去不返,这是连明年春天都已提前约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