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jtqs电子书 > 修真仙侠 > 妖怪事务员 > 1707章 风雨歌声

    

    几人出身非富即贵,几乎不曾进过这样的人家。 只因家教不坏,并非纨绔子弟,又兼心性使然,虽是有些出乎意外,倒也不曾大惊小怪。只是带着几分好奇,东张西望地打量上下左右。

    “姑娘,峰儿带回来啦!”随着一声女子的轻呼,从东厢房里走出来个少妇。因为不曾料想站了一屋子的男子,才一露面又忙忙转身躲了回去。

    那少妇回去修整了一下仪容,复又转身出来,对着白衣女子笑嗔道:“家里来了客人怎么也不言语一声!”又挪挪桌凳对几人招呼道,“家中简陋,又不曾好好收拾,叫各位笑话了。各位快请坐,我去沏茶。”

    女子对那少妇淡淡回道:“他们只是来避雨的,嫂子不必忙活,找几件衣裳来给他们换了正经。我也带峰儿去洗洗。”说着,将绢伞撑在角落晾着,牵着孩子去了别屋。

    少妇应了一声,也依言复转房中,去寻干爽的衣物给几人更换。又打了热水、拿了布巾给几人擦拭。几人简单收拾完,从外进来一老一少两个男子。老者约有半百年纪,少者二十多岁模样,都是身形健朗,皮肤黝黑。几人猜测,必是这家中的男主人,许是打渔刚归。

    二人进屋,见了几人也有些意外,遂去询问少妇,少妇依照小姑之语做了回答。

    老者明了后,朝几人寒暄几句,又道:“今日这风雨一时不得停歇,此刻又晚了,几位如不嫌弃,就在舍下将就一晚,明日再去赶路,可好?”

    陈思瀚道:“在下兄弟几人倒不是远途旅人,家都住在京中。只因贪恋湖光山色,误了关城门的时辰。本是有意借宿一晚,只恐一时叨扰,搅得老丈家中不便。”

    老者连连摆手笑道:“哪有什么不便!老夫现下只和大儿子一家并一个侄女住着,其他几个孩子都出外讨生活去了。家中虽不宽敞,倒还是能收拾出两间空屋子的。就这么说了,几位今晚就在此安心住下。还望莫要嫌弃舍下粗陋。”

    几人忙道客气,又彼此自谦礼让了一番。那老丈便吩咐了儿媳妇去生火做饭。一时得了饭菜,老丈挪出堂屋的八仙桌到中间,招呼几人入座,又倒腾出自家酿的米酒热情招待。几人方才想起上岸时忘了将酒带上,倒也不担心两个常常以船为家的艄公如何过夜。老丈父子二人陪坐,那少妇忙着端碗递盏,盛汤添饭,却只不见那姑娘和峰儿露面。几人心道,虽是小户人家,倒也讲究礼数。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为了避嫌,定是带着小孩子别处用饭了。

    饭后,又是东拉西扯一场家常闲话,借以小坐消食。待少妇收拾出两间紧邻的房间安置几人,众人便问了安各自分处就寝。

    房间不比各人自己家中的宽敞,池凤卿这边又一起住了四个,难免感觉有些逼仄。楚南明一边摆布枕头,一边打发裴永炎去将窗户打开半扇好透透气。裴永炎和罗启浩两弟兄正拖着被子,对着那木板拼凑的大通铺纠结,思量四人是该两两并肩抵足而眠,还是横躺一排。池凤卿见旁人不得空,便自己起身去开窗。

    木窗刚刚启开一道缝,雨声便立刻提高了音量挤进屋内,嘈嘈切切,如同滚珠碾玉。透过微启的窗扇,隔着一幕雨帘,一个少女的身影从房檐下翩翩走过,是先前那姑娘。刚刚将峰儿送去给他母亲,正折返对面的房间。洗沐过后,换了一身衣衫,半湿的长发垂散着,仿佛飘着干净雨水的味道。

    池凤卿看着她一身红裙从雨中隐现,心头又突突跳了几下。旋即摇头失笑,自己果然魔怔了。然后将窗扇固定好位置,和另三人熄灯上床。

    躺下没有多久,似乎隐隐听见有浅吟低唱的歌声随同雨声相携传来。

    楚南明拨拨耳朵,翻了个身嘀咕道:“如今处处都唱这九州谣,我都快听腻了。”

    待那歌声似吟似哼地休了,便又只闻雨声。

    过了片刻,不料那歌声却又重新起了个调再度响起。

    “咦,这种曲调的我却不曾听过。”楚南明听得有些惊奇,忍不住微微昂首侧耳,一边仔细倾听一边自言自语道,“不知这是何人唱的,竟比外头传唱的那个要好听许多。”然后又跌回枕头上,闭着眼睛跟着小声哼哼。

    罗启浩和裴永炎也随楚南明嘀咕了两句。

    池凤卿听见那似有似无的歌声,却是心头一动,手脚一颤,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知道,歌声是从对面的房间传来的,那唱歌的人——正是今日偶遇的少女。想着她方才红裙翩翩的模样;想着先前浣衣的妇人说她不是本地人士,家住北边儿;再听这同外间传唱迥异的九州谣......池凤卿的心头,狂跳不已。

    他知道,这姑娘的这曲九州谣,断不会是从红袖那里学来的,也不会是从蓝翎那里摘谱所得。

    几乎意欲弹跳而起,恨不能即刻穿过雨幕去对面问上一问,身子却如同灌了铅,动弹不得。绷得太紧了。瞬间的冲动过后,池凤卿慢慢冷静下来。此刻实在时机不妥。再度阖上双眼,却是脑中混沌一片,怎么也睡不着了。

    对面的歌声渐渐歇了,又只剩了雨声滴滴答答,还有身侧同伴渐起的轻鼾。

    池凤卿不知自己究竟是醒着,还是睡了。一颗心在胸腔里怦怦乱跳,几乎疑心自己今日所遇是不是入了梦。或者,碎玉江上那夜便已早就入了梦,只是到此刻还不曾醒来。

    以为,不过只是一道偶然的风景,却用朱砂绘就了不甘褪却的颜色;以为,不过只是一曲动人的夜歌,却用丝弦奏不完记忆中的旋律;以为,不过只是一时的悸动,却要刻意遗忘才能不再想起;以为,不过只是一页撕掉的日历,却是不慎落在了心上;以为,不过只是茫茫人海里的一场意外遇见,怎料,昨日的擦肩而过,原来是,今日再度相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