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沉默了片刻,坚持道:“这家主、堡主之位也不是谁说了算的,洗盆和苍龙令都认了你,也不是说不做就不做的。祖宗的话......”
姜桐眼见和他说不通,急道:“你少拿祖宗说事儿!”察觉自己口气不太好,缓了缓再向老太爷循循善诱道,“你说的那些,我自然记着。可是你想,重挑个人来继任,并不和那桩事情相违背啊?大不了,你也将那事情告诉继任之人,也算给我添个助力,岂不更好?”
“可是......”
“别可是了。你要实在急着撂挑子,不如我给你推荐一个人。”
老太爷看着姜桐的眸光亮得有些贼,犹疑问道:“谁?”
“您老觉得二少爷如何?”姜桐眉梢眼角带笑地问道。
老太爷看看小狐狸样的人,然后凝眉思量。要说那孩子,为人、品性倒是不错......
姜桐生怕老太爷再转回苍龙令和祖宗遗训上,掰着手指给他列明利弊,道:“你看二少爷吧,论身份,他是长房嫡孙,他来做家主,二房的人没有道理反他;论为人,我觉得他比谁都好,什么犯浑的事情里头他都没掺和;再论脑子,只说没有上那李云海的当,就比别人强。论及其他,世安太简单,不及他;世俊粗心莽撞,自我感觉太好,自然也不及他;本来世泰也算个人才,可惜这会儿犯了大错,恐怕日后难以服众,自然也不行。非得说世杰有什么不足之处,那也就是处世手段欠些火候,不过这只能算是白璧微瑕,历练历练就好了。”
眼见老太爷又抬眼看着自己,姜桐嘿嘿笑了两声,继续道:“本公子自然也是个人才,可惜不招待见啊!您老别钻牛角尖了,学着变通变通。您也心疼我吧?您瞧,世杰是诚心待我的,有他做了家主、堡主,自然处处维护着,旁人也不得为难我,是不是?最要紧的,我得出去给您老找那什么圣天后裔啊,本就不能服众,如何再内外兼顾?二少爷不同啊,他在府里可比我有威望。再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您让他做我的臂膀,咱们一个安内,一个攮外,相得益彰,岂不是百利而无害?就他了!就他了!”
说完,也不等老太爷再有所反应,脚底抹油地溜了。
一路忙不颠地跑出家庙,赶紧打发了阿奇等人收拾行装,准备走人。在府里住了两天,又去老祖宗那里呆了一阵,后来又躲在暗处混了三天,用物东一片西一摊的,一时半会儿也收不拢。姜桐便乘这空档又给老太爷留了封信,好时时提醒他选用赵世杰继位。
收拾停当后,姜桐又不急着走了。看着陌生而又熟悉的院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目光在屋舍、花木上徘徊良久,给自己寻了个逗留片刻的借口。心道,才将赵世杰卖了,自己又要走了,于公于私,都该和他告个别。遂让阿奇请了赵世杰过来喝酒。
兄弟两个寻了个清静的地方,抱着坛子对饮一气。
赵世杰抹了抹唇角的酒渍,问道:“五弟,你要走?”
“嗯,你看见啦?”姜桐以为赵世杰看见了阿奇送东西去马车上,心想,反正本就是要和他告别的,索性大方认了,“先别和老太爷说,不然我又走不掉了。”
赵世杰看看他道:“你果真要走了。从你回来的时候我就觉着,你是留不长的。可惜,这日子也太短了些。”
姜桐见他挑起一股离情别绪,心里也跟着有些发涩,故作轻松地打趣道:“这满府里若是都像你这样,或许我也会舍不得走的。话说回来,为什么你和他们都不一样?难道你吃的不是这赵家堡的水米?”说完还刻意爽笑了几声。
赵世杰却笑不出来,垂了眉眼道:“其实我也和他们一样,都欠着你和三叔的。”
“嗯?”姜桐抱着酒坛的手悬在半空,转脸看着他。
“三叔走的那日,我看见了的,却不知他会一去不复返。若是当日多嘴一句,叫了其他人来,或者就可以拦下他了。他临走前交代我日后要护着你,可是,可是我却不曾尽心,还让你走丢了。后来好些年也不懂得如何去寻你,让你在外吃足了苦头。等有了你的消息后,却听闻你在外自己挣了一份家业,又不知以何脸面去找你......”
姜桐心头一松,庆幸自己不曾看走眼。方才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不可原谅的隐晦,却是这个。便会心笑道:“你能比我大了几岁?当年哪里能有那么些心思。便是年幼无知,你也不曾欺负过我。难为你还将我爹的一句话,当个要紧的事情梗在心里。陈年旧事不提!此番回来,你不是处处维护着我么?算不得对不起谁。”
“我知你不是计较的人,连他们都宽恕了,自然不会恼我。我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总觉着欠了你很多,不得踏实。”
“你别不踏实啦!君子当有仁义,可是也得有个度,过了便是迂腐。要说谁对不起谁,我可才将你卖了,还没觉得对不起你呢。”
“嗯?”这回轮到赵世杰不解地看着姜桐了。
姜桐摸摸鼻子嘿嘿笑了两声,便将在老太爷跟前举荐他为家主继承人的事情说了。
赵世杰听完后,面露难色道:“五弟,祖父既然本是属意于你,你又何必谦让于他人?和五弟相比,我实在还欠缺得很。而且,我本也无意......”
姜桐摆摆手道:“我知道你也没心思做这什么劳什子的家主、堡主,所以我说自己算计了你嘛。你既然觉得欠了我的,老头子让你继位,你就别推辞。我自己是决计不会要这家主之位的,不说别的,我先就不可能放弃了外头自己辛苦拼下的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