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姜桐挥袖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又继续道:“那日在崖上,你为何迟迟不说话?是心里也在犹豫挣扎么?为何问我喜好,问我心愿?是还不曾动手便心中有愧么?最后疯癫一般的离去,不只是为了做戏,告诉众人那是二少爷吧?看着本公子顷刻粉身碎骨于万丈崖底,你可曾也是良心未泯,悔恨不已?今日出手相救,究竟是幡然悔悟了,还是当众做戏?”
赵世泰对这一叠声的质问不曾出言反驳,只是静静垂眉默认,然后带着愧色道:“幸而你没死。要打要罚,要杀要剐,我认!”
姜桐舒了一口气,往椅子背上靠了靠。心道,还有得救。遂展颜对他道:“我打杀你做什么?不过一场闹剧而已。我只想你醒醒脑子罢了。受人挑唆,被人利用,可曾真的能够心想事成?本公子那日便对你说过,高寒之处,风景固然有所不同,但也要有那能力去受得凄风苦雨。这堡主的位置,真的值得你放弃那么多么?你若果有雄心,还不如去造反,挣个皇帝来当当,不是更加威风?”
赵康见他口出逆言,偷偷扯了扯那风荷醉卧的衣襟。
赵世泰盯着地下苦笑道:“原来你早已识破,可恨我自己愚蠢,当日竟不曾听出你这番话的用意。我若有五弟这样聪慧,也不得犯那糊涂心思了。”
姜桐叹道:“四少爷抬举了。以我之见,你才是家里同辈中最聪明的,只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就算你打杀了我,嫁祸给了二哥,能够一箭双雕。世安单纯如稚子,也不堪为敌。接下来呢?你还有一个论长幼之序在你之上,极受父母器重的亲哥哥,你预备拿他怎么办?我幼时便离开了赵家,算来,你我相识也不过就是这几日。你对我下手尚且有所犹豫,当真能将亲哥哥当作敌手么?可是,若不除他,你的梦想又该如何实现呢?”
赵世泰动了动唇,无言以对。
姜桐又将二房另三人传了上来,对二老爷夫妇道:“按理,我该唤一声二伯、二娘,可是,本公子恐怕这辈子也出不了口。关于我爹娘,老太爷已私下细说分明,事出有因,我无从怨恨。然而,当年在明面上,你们可不曾少做挑唆之事。我娘丧命,我爹离家,你们对我这个孤幼之人也不曾少有虐待。二夫人还是官家小姐出身,真正是好家教哇!”
二老爷夫妇听得今儿害人的被告忽然成了自家小儿子,震惊之余,不敢再对姜桐有何态度,只垂头掩藏情绪,乖乖听着。唯恐姜桐迁怒,再去鼓动了老祖宗、老太爷和一众族老,要了赵世泰的小命。
姜桐又将目光落在赵世俊身上,先是为今日出手对付李云海道了一声谢,继而话锋一转却对他讽骂道:“你也算能文能武,本也当得起这俊杰之质的褒誉。可惜,你没脑子!”
赵世俊此刻的心境和他爹娘差不多,也是因了弟弟此时处境不利,不欲给他再添麻烦,加重罪责,压着性子扮乖顺。一听此话,便又有些忍不住了。
姜桐道:“你别不服气。你虽算不得恶人,也不曾做甚恶事,但是煽风点火,添油加醋的事情可不少。二少爷果真中了砒霜之毒么?大房的人同本公子有了纠纷,你凑什么热闹?真个唯恐天下不乱!你同你爹娘一样,眼睛都放在别人身上,只管搅和别人糟乱,却连唯一的亲弟弟都无暇顾及。你可知世泰为何会有今日?你爹娘将心思都放在了你身上,根本看不上他,即使他脑子比你灵,行事比你稳,依然视若无睹。你呢,被你娘夸赞几句便也飘飘然了,总拿你弟弟当个孩子,自己独个地占尽风光。”
二房三人闻言,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垂头认命的赵世泰,心内另起波澜。
姜桐骂完赵世俊,想想不解气,又转去骂二夫人:“本公子就没见过有你这样的愚蠢妇人!两个儿子处置不好,连自己亲生的女儿也要拿来利用。小蝶那丫头究竟怎么回事,要本公子将前因后果都说出来么?”
二夫人闻言心内狠狠一颤,当即竟不顾丈夫、儿子拦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告饶道:“不不不!五少爷,都是我犯的糊涂心思,与旁人无关,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在旁惊诧不已的二老爷父子去拉拽她,她只是不理。
姜桐哼了一声,道:“算你还不曾忘了自己是个母亲!自己品行不端,同那不该结交之人来往,给儿子惹祸还不够,居然连自己女儿也要拖下水?你可知,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若是被牵连着毁了闺誉,还要嫁人么?这辈子还过不过了?”
二夫人见姜桐还不肯闭嘴,当即咕咚咕咚磕起头来:“我求求你了,五少爷,别说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赵世俊紫胀着脸瞪了一眼姜桐,一边和二老爷拉扯她,一边急道:“娘这是做什么!给个晚辈下跪磕头,还要不要脸面了!”
二夫人朝他连连挥手,嚷道:“还不都是为了你!”将他一噎,又对着上头连连磕头,哀求道,“五少爷高抬贵手!我都认,我都认!都是我干的。你小时候我不曾好好待你,我认错!挑唆小蝶算计你,我有错!迷药也是我叫人给她的,我有错!唆使她跑去闹祠堂的也是我,我有错!挑唆巧儿和小蝶不和的也是我,我有错!”大概是因了儿子忽然成了凶手,女儿又将脸面不保,一时真的急糊涂了,磕着磕着又给大房的父子磕起头来,直不打自招的交代了许多的龌龊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