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用邪术控制心神,再让老牛头替自己去做事,有些——扯。
老牛头又道:“我本来也想不到这上头。可是方才验尸时,我脑子里灵光一现,便联想到了夜间之事。那丫头的身上有马场的沙子,再从尸体特征推测,她溺水而亡到离水出井,不曾超过十二个时辰,又大于六个时辰。就是说,她死于昨天早上天未亮到昨晚子夜之前。于是我就想,有没有可能,那人行事时被这丫头碰巧发现了,再然后,这丫头却不慎反露了踪迹,最后叫他杀人灭口?”
那二人闻言,细细琢磨一回,觉得符合条理,有这可能。
过了一会儿,老太爷脸色忽然难看起来。
赵康不曾开口询问,老太爷心中所想,他也猜到了。
死者毕竟是在内宅伺候的丫头,如何会好端端地跑去马场,然后撞破别人行恶?反之,若是发现了有人行为有异,然后尾随跟踪而出,去了马场,回府后被那人发现再骗去西北边的偏院儿杀人灭口。这,倒是极有可能。如此推理,这作恶之人必是赵家府里出入的,而且还会邪术,又怎能不叫人心生寒意?
赵康抬头看看老牛头。难怪他方才不肯在人前道破!这赵家宅子如今真是事多,非多。眼见老太爷良久沉默,终于想到宽慰之语,对他道:“堡主,不管这人是谁,总是和主子们无关的。依照老牛头所说被控心神的时辰,大家伙儿正在五少爷的院儿里。除了躺在床上的二少爷和几位早就入寝的小姐、少奶奶,几房的主子可都在场的。”
老太爷的脸色这才好看些,又问道:“是谁先想起来去搜马车的?”不待赵康应声,自己嘀咕道,“好像离开那院儿时,小四儿说了句什么。”随即又摇头道,“就当时的情状,他那一语也在情理之中,而且,他也没提什么马车。”
稍后,二夫人给老太爷送来了一样东西,是巧儿生前所用的一只胭脂盒。但是,这盒子有夹层,上层是普通的胭脂,下层——是媚药,和姜桐房里搜出来的那个纸包上的一样。
人已死了,老太爷也无法追究她给姜桐下药之事,倒是有了由头遮掩老牛头道出的隐秘之事。便告诉二夫人道,巧儿下药算计主子,栽赃小蝶,事后见小蝶被审,心中惧怕,便自己投了井。至于小蝶,虽是被人陷害在先,但是事后不曾道出实情,反而借机要挟主子,也不能轻饶,且先关着。心里却道,那迷药一事终究也有隐情,不能轻易放了她。
巧儿的死讯没能及时被封住,但是原因却是老太爷说给二夫人的那一套。那暗处之人,自然以为行径不曾暴露。却没料到,除了赵家堡主及其手下的眼睛,姜桐那儿还来了好多双。他的那些手下得了吩咐后,混迹在赵家堡里各行其道,誓不揪出祸害不能罢休。
至于姜桐自己,说是在老祖宗的府里画地为牢,日子却过得十分逍遥自在。每日除了好吃好喝地被伺候着,还能陪着老祖宗听曲看戏。最辛苦的事情,也就是哄哄老人家开心,讲几个老祖宗觉得有趣的笑话。至于先前说过什么依照花销清算给人家银两,最后成了空话一句,反哄了老祖宗不少好玩意儿。
姜桐笑眼眯眯,白吃白喝无愧,收礼多多无愧。他自有道理,人家坚持不收他的银子,他也实在没办法。东西是老人家坚持要送的,长者赐不敢辞,却之不恭。再者,他若和自家老祖宗过谦了,难免有失男儿气度,不合晚辈孝道。在这赵家堡里,总算碰上个投缘的。
投缘的一老一少各踞一张躺椅品茗看戏时,另一个投缘的到了。
赵世杰由人领着穿堂过厅,远远看见姜桐正和老祖宗赋闲,并不曾被关押着,心里一松,带了笑意过去和二人见礼。
戏台上,锣鼓喧天,唱的依依呀呀。花荫下,姜桐正和老祖宗鸡同鸭讲地扯得兴高采烈,见了赵世杰前来,笑道:“来得正好!你给评评理。我说台上那佩刀的是个左撇子,老祖宗非说不是。我说方才那旦角就是个女的,他偏说是男子扮的。我若顺着他说的点头,他又怪我陪的不尽心。你说,有这么不讲理的么?”
老祖宗口齿不清地申辩道:“那人并没被发配了去当厨子,何时做鳖了?小姐出阁,媒婆哪能给说个女的?我见他打瞌睡,让他回房去睡,他又管我要鲤鱼吃。不是我小气,池子里的鲤鱼是看着玩的,不好吃呀。”
赵世杰失笑。这两人都是什么跟什么呀!难为他们还能说得这么热闹。
姜桐朝赵世杰摆摆手,示意他自己找个地方坐,便又转头看台上,跟着大呼道:“好!丑角出场了!我最爱看丑角了。”
老祖宗又反驳道:“你看他笑成那样,怎么会愁呢?”
姜桐做了个鬼脸,揶揄道:“你最没愁!”
老祖宗又道:“没仇,没仇!你是我赵家的人,哪里能有仇呢?”
赵世杰看着姜桐的侧脸,心道,这么个人,怎么自家宅子就容不下他呢?
“五弟,你在这里缺什么不缺?若有需要,我给你送了来。”
姜桐摆摆手:“不缺,不缺!就缺个喝酒的。这老祖宗如今喝不得酒,其他人又不敢同我喝,你今儿来正好陪我喝几杯。”忽然又道,“不成,回头再弄个什么中毒的事情,我就得去陪阿奇了。他现在呆的地方,可不如老祖宗府里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