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桐心道,这可好,连动笔都省了,只要往树下一靠,吹吹风就成。那两个丫头嘛,今日暂且饶过,回头让她们照着画像绣一副起来。既可以得个比纸墨耐留的物件儿,又更能叫她们无暇翻腾花头心思,挺好。当即笑嘻嘻应道:“那感情好,劳烦了。”又嘱咐道,“本公子风采已然足够,你可别只顾着往好看里画,弄得不像了。当然,若是画得比我本尊不如,我可也是不依的。”
赵世杰忍不住笑道:“你放心吧,保证不添不减,只将你一兑一地挪到画卷上。”
一个多时辰后,赵世杰完工搁笔。姜桐伏到案前端详,看着画中的自己眉目传神,很是满意地拍了拍赵世杰的肩膀,笑道:“嗯,你不曾哄骗本公子,笔力不错。”看看整幅画卷的布局,又嘀咕道,“嗯,你也偷懒了。这画里就只有本公子和那棵树画得仔细些,周围的其他景致,诸如亭台楼阁这些,怎的被弄得模模糊糊,像在百十里外的?一点也不真。不过,总的说来,本公子还是很满意的。”
赵世杰笑道:“五弟容我献丑,我又岂敢玩忽,糊弄于你?你既说要副画像,我若也将那些都照实地入了卷中,难免喧宾夺主,所以只取些远景点缀就好。你可还记得家庙中,那位祖宗的画像上都有些什么?”
姜桐点点头回道:“嗯,好像也只一人一木。说来,本公子这上头还比他多了些东西,倒是我捞着了。原还想,我喜那桐花漫天的景,可惜此刻不能得,多少有些遗憾。现在一瞧,倒是省得和那位祖宗重了去了。嘻嘻,这样一看,本公子的风采似乎比那位祖宗还犹胜三分。谢了!”然后颇为爱惜地将画卷好,吩咐那两个丫头临摹绣图。
赵世杰见他喜欢,也舒展了眉眼客气道:“都是自家兄弟,区区小事何劳五弟言谢。”
姜桐由于童年不快的经历,对赵家上下皆有排斥心理。但这两日同赵世杰不多的接触中,观其微处,倒是对他隐隐生了些好感。折腾了一上午,此刻腹中有些空虚,抬头望天,也见天色快近中午,便对赵世杰笑道:“本公子不耐烦一大堆人吃饭,没个自在。你若不介意,可愿意留下来同我喝两杯?说实话,碍于氛围,本公子昨儿晚上在酒桌上喝得并未尽兴。”
赵世杰见姜桐愿意主动和自己亲近,满心欢喜地应道:“五弟诚心留客,却之不恭。既是昨儿未曾尽兴,今日我便舍命陪君子,咱们不醉不休!”
“不过喝个酒而已,你怎么扯上性命之事啦?再说,本公子整天计较银钱出入,可算不得君子。你我只管放开了喝个痛快就是了。”姜桐笑嗔着便唤了阿奇过来,吩咐道,“咱们带来的东西是还留在马车上呢,还是搁哪儿了?你去将牟老翁送的竹叶青取几坛过来。然后寻些上好的材料,照着容城的菜式盯着厨房做上几样。不必太急,只看着他们做精细些。”
半个时辰后,酒菜俱得。兄弟二人也没挪地方,就命人在花树下摆了筵席,对坐共饮。一边喝酒,赵世杰一边含而不露地问些姜桐离家后的境况,姜桐便挑了些趣事相谈,又顺带着讲了些瀚宇的风土民情。赵世杰也聊了些自己在外行走的见闻,并熙阳国的一些杂记。
佳酿顺喉,言语相投,不知觉间,一个卸了商贾颜色露出了雅士风流,一个书儒之气中透出股男子豪情,竟是越喝越兴起,越聊越契合。这一顿小酒直从午前喝到日头偏西,两人衣襟散乱,软瘫在席子上才算不得不罢。
阿奇看着两个还在有一搭没一搭说着疯言疯语的酒鬼,无奈的摇摇头。寻了人将赵世杰送回去,自己架了姜桐往他房里去。这回没话好说,往返跑了几回腿,亲眼见着两人将牟家老翁送的各式好酒喝了个精光,这位爷此刻是真的烂醉如泥。将人放到床上,给他解了外衣,脱了鞋靴,盖上被子。眼看着醒酒汤似乎也用不着了,便退出寝室,带上房门,由他呼呼大睡。
姜桐一觉醒来,觉得口鼻有些干涩,抬头看看床前的更漏,没多久便快四更天了。一边暗自嘀咕两句,一边预备下床寻茶解渴。刚刚翻身坐起,却觉得身边多了个滑溜溜、软乎乎的玩意儿。揭开被子一看,却是一个丫头窝在自己被子里,全身上下,只着了一条半截长的薄透亵裤,并上身一件小肚兜,正香成酣。
姜桐没兴趣打量这欲盖弥彰的打扮下,娇躯线条如何,也无心欣赏少女睡姿如莲,当即恼羞地扬起一脚,扑通一声便将人踹到了地上。
那丫头着地吃痛,睁开两眼迷迷糊糊地看着床上眼含怒气的人,不明所以,显然摔懵了。
姜桐撩起床帐,借着豆灯一打量,顿时冷哼一声,语色鄙夷地讥讽道:“你胆子不小啊!早起让你去办的事,一样未成!居然还敢到本公子跟前来露面?竟然还敢爬本公子的床?!”
小蝶这才回魂,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未曾开口倒出一字,竟呜呜咽咽地自己先哭了起来。
“你有什么好哭的!今儿不给本公子说个明白,看我不剥了你的皮!”姜桐刚又恼羞了一句,却听外头一片吵嚷。起身拉开窗扇一瞧,院子里通明一片,一队人正明火执仗地往里闯,被阿奇拦阻在回廊外正僵持不下。
姜桐顿时又添几分怒意。积年累月为了生意走南闯北,难免酬酢之事,他的酒量是自小就练下的,少有人敌。便是果真醉了,也不过一两个时辰就能清醒,不至一点儿警觉没有。今儿这一觉,竟是浑浑噩噩从黄昏一直睡到四更天,连床上多了个人都未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