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闻言转头:“龌龊?你觉得这院儿里,有谁的心思会比你更龌龊?怕是这府里也难找出第二三个。你以为,二少爷好脾性压着事情没说,就当真谁也不知道了?别叫我说出好听的来!我本不欲多管闲事,一样在主子跟前伺候,原是各人自求多福,谁也碍不着谁。我自过我的独木桥,你自走你的阳关道。你若真将别人当成面团揉搓,可别怪我叫你没脸!”
“你!”小蝶没料到她会捅了自己的心窝子,一时气得无话可回。
巧儿往前走了两步,又道:“都是给人做奴才的,我好意提醒你一句,这五少爷可没二少爷好说话,你最好想清楚了,别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次日,赵家的一众宗亲便派人来给老太爷传话,几句官面上的道贺说完,便问他有没有选定时辰安排姜桐去祠堂。老太爷不想他们竟是接二连三地追问这话,不由暗自犯了嘀咕。心思一转,便暂时寻了个借口打发走了传话的人。待人去后,他却坐在椅子上眉头直打结。
赵康见他面露忧色,问道:“可是五少爷去祠堂会有不妥?”
老太爷道:“桐儿归家,本是该去祠堂全个礼数的,算是幼年走失,如今得以寻回来认祖归宗,上香祭拜不过常情。可这自打入了赵家堡城楼的门,就接二连三被人催着问,我总觉得有人要在这事情上头做文章。”
赵康闻言想了想,确实刚到外头田庄上时,就听前来迎接的赵世俊提起过。昨儿是因为派人提前到各处传了话,所以祭拜家庙,举行家宴皆未受扰。今儿个却一大早的就来了好几家的下人传话,都提了这茬,是有些古怪。好似让五少爷去祠堂是桩刻不容缓的急事。
又琢磨了片刻,犹疑问道:“他们,会不会是要拿五少爷的身世做文章?毕竟当年闹得是是非非的,指责他爹娘无媒苟合的说词,怕是有不少人还记着。如今又有不少异心在盘算着堡主之位,难免会将五少爷当作竞争对手,欲要除之而后快,自然会想法子削除他的承继资格。”
老太爷点点头道:“嗯,思来想去,的确也就这个可能性最大。”
赵康立时蹙眉:“那怎么办?不论五少爷对这堡主之位有无心思,这话却是提不得的!他心里本来就对旧事尚存怨尤,好不容易哄回家来了,再叫人戳了这痛处,怕是真要一去不回的。不如,这去祠堂祭拜的事,就找借口免了吧。”
老太爷思忖一番后道:“免了恐怕更不合适,没得递个不敬祖宗的现成把柄于人。唉!暂且先编着瞎话再拖上几日,待我去各家走动走动,打探了那些人的心思再说。”
赵老太爷这边愁云压眉,姜桐那边却是晴好一片。当然了,心情爽朗如秋空的除了他这少爷主子,其他的人可真不好说。
话从早晨起床说起。
姜桐并没有被人近身伺候的习惯,尤其诸如睡卧、沐浴等私事。便是卧室,也不喜有人随便闯入。要是有人冒冒失失不请自来,再赶上他偶尔间歇性发作的起床气,那人可就算好日子过多了。今儿便有一位很不幸地赶上了,而且还连带着拖累了一群人。
昨儿多少被灌了些酒,睡得也并不算早,所以姜桐直到辰时过半才迷迷瞪瞪醒来。正懒洋洋地黏在枕头上考虑要不要再赖会儿床,翻了个身,却见床边一双吊稍眼正满怀殷切地看着他,当即全身汗毛起立。要不是秋夜寒凉裹了被子,立时就要一脚踹在那张脸上。
小蝶看着五少爷刚露了脸又翻身转回床里,心里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险险逃过一劫,站在床边用自以为柔情万分的声音轻唤道:“少爷,可是要起身了?”
姜桐面朝床里,脑袋窝在枕头和被子间,一张终日带笑的脸臭得几乎可以赛过臭鸡蛋。磨着牙忍住可能破坏形象的冲动,琢磨了片刻,嗯了一声,然后吩咐道:“本公子不用你伺候起床更衣了,你赶紧去给准备洗漱的用水。”
小蝶笑着应道:“回少爷,已经准备好了。”昨儿晚上被巧儿抢了功,今儿可是为了避免再被人占了先机,五更天就起来了。先去厨房看了今日备的早膳,斟酌筛选交代好,自己这边就开始将少爷要穿的衣裳,从里到外的,一件一件在熏笼上仔细熏了晾着,再去烧水、煎茶,最后守在床边静静候着。
姜桐心里坏笑一声,看着床帐对她吩咐道:“你们不知道本公子的习惯。我早起漱口除了常用的青盐,必要再添三钱薄荷叶、三钱甘草、三钱藿香,外加三钱冰片煮过、滤出的水来用。嗯,这青盐要先挑拣过的,颜色要均匀透亮,颗粒不能粗粝,若是能够碾成尘状,再加进珍珠粉调成膏子来用,那是最好的。这洗脸的水嘛,应季的花不拘哪些品种,选个两三样,取那初绽的花蕊四六中部,半温的水里浸透。然后只取那汁水煮沸了晾凉,切莫再兑生水进去。另外,取的花也不能相互有反,免得弄得本公子一脸包。”
大概是临时想出这样的幺蛾子也实在是不那么容易,姜桐稍微停滞了一下才继续道:“至于早起清肠胃的第一杯饮水,倒也省事,只要二两雀眼大小的枸杞煮开就好,不必放茶叶。这煮茶的水,花园子里现成的就有。找那手腕粗细的三岁翠竹,从根部往上数,第五个竹节出的嫩叶,取上面的露水一杯半,回来煮成一杯即可。”说完,扬起胳膊挥挥手,示意她可以去了。
小蝶被他说得云山雾罩,瞠目结舌地应了声,便晕晕乎乎往外走。未曾出门,姜桐的声音又在她身后响起:“哦,对了,我还要两盅茶水洗眼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