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朝旭的江山,从来就不是他义云想要的,他也不会交给这罪孽的家族。若要给,他也只会去给那不知尸骨何处,虚葬在后宫坟冢里的人,全他一个夙愿,全自己一个誓言。
再无战事纷争,这改朝换代仍旧少不了伤筋动骨,该安抚的需安抚,该修复的地方也要修复。譬如,朝堂问罪留下的那些空缺,既然有人被论罪行责,自然也要论功行赏了,正好可以补缺。其后,安排从瀚宇带来的几人,连同朝旭的忠臣中甄选的人,共计十二位,入内阁,组成辅国大臣,留下负责监国。或然之列,封护国将军,一段时间内仍旧肩负重任,得防着叛乱之事。最后,着令六部商讨,择址准备迁都。如今瀚皇与朝旭新帝实则一人,虽然两国合并未到时机,可他也不能总是大老远地两头跑。
大事尘埃落定,拟,半个月后瀚皇銮驾返朝。义云换回青衣,恢复了瀚宇第一公子模样,又是提前几日去寻鬼眉。然后和鬼眉并那由她带着玩转了朝旭都城的阿木,一起回容城。
这回,鬼眉不曾再骑毛驴,和义云一同坐在了马车里。阿木依旧和小瓜并排坐在车顶上,吹风赏景,偶尔累了也回车里休息一下。斩风、断流和截云并几个侍卫骑马陪行。
义云半倚在车壁上,问鬼眉道:“仇报了?如何结果他的?”
“以牙还牙,原样奉还。”
义云笑道:“嗯,符合你的性子。有时候我在想,姑娘这脾性挺对我胃口,不知是不是小时候心里留了底的缘故。”
鬼眉斜睨他一眼,本想问他为何暮叶的坟冢会出现在后宫林苑中,同朝旭皇室或瀚皇有何关系,想着自身的不便被人追问和那在他人眼中或是不值一提的短短偶遇,话到嘴边改了口,问道:“你呢,也遂心了?我听传言说,瀚皇此番是为报仇而来,这是寻的借口,还是,瀚皇当真和这千里之外的朝旭皇族有所恩怨瓜葛?”
“嗯。”
鬼眉对这敷衍的一个音节显然不满,白了一眼抱怨道:“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当日诓骗我时还说,自己人的势力掌握了朝旭,我这拐了弯的自己人能得很大好处呢!怎么?如今打探一点闲闻都不行?究竟落的什么仇,又因何而起的?”
义云无力地勾了勾唇角,苦笑道:“满门祸事,灭家之仇,却是从一块破铁而起。”长长哀叹一声后,感慨道,“世间爱恨情仇无非几样,不外乎一个‘色’字,世间**皆在其中。佛语云,色即是空,空不异色,便是叫人放下**,可是,又有几人能够勘破?”
说是幽王府祸事因了一块破铁而起,何尝不是因为早已各自生了不该有的**?否则,他人之物又同自己何干?让皇叔去守皇陵,便是要他认清自己那些不该有的,曾经却又生了,如今当该放下的那些**。
鬼眉却不很赞同义云的话,嗤笑道:“放下**?人生而就有**,不然,如何活下去?我不懂佛理,只知道,这**可以化为动力,催人行事。所以,不是该不该存在**,而是当有良莠、优劣区分而存。”又点点头道,“不过,以一块破铁做借口,这也太过可笑了些。”
二人尚不知,这惹事的破铁,世间可不止这一块。
无独有偶,这引发祸端的物事不只一块,别处还有。要说别个,得回溯到容城赵府,姜桐和他那十年后相见不欢的祖父身上。
话要从赵家堡的赵老太爷身上说起。那日,他和姜桐话不投机,从瀚宇皇都容城的赵府怒气冲冲地离开,一路未曾逗留,一个多月的路程不过用了二十几天的时间便回到了熙阳边境。
赵老太爷经过一路跋涉,虽然心头怒火已经淡去,但是心情依旧不快。到了家,沉着面孔一言不发就进了内宅。
老太爷心情不好,赵家堡里的众人也不太欢愉,只是心潮低落的原因各异。
有人是做足了功夫,要借着接风洗尘讨好卖乖。只是见着老爷子面沉如水,对众人行礼问安都有些懒得搭理,知道自己恐怕是徒劳无功,白忙活了一场。满脸热切地看着老太爷丢出一个冷屁股,只好收神敛笑揣起热脸,失望地转身去交代厨房晚宴菜式的增减。
还有人是心怀叵测,暗暗诅咒老太爷一去不返。唯恐他不仅安然归来,还果真带了那个离家十来年的小子回来,去践那年在门外许与姜氏的诺言。更担心那小子一朝咸鱼翻身,骑在众人头上,新官点火并清算旧债,治家手段比老爷子更厉害几分。
这些时日的等待,是忐忑不安的,不是真为老爷子出门远行而担忧,心内的愿望恰恰相反。表面看着是关心老爷子和血缘亲人的消息,不若说是内心阴暗,盼着出事。虽还不曾走到亲自动手的地步,却知赵家堡树大招风,老爷子年轻气盛时也得罪过人。巴不得祖孙俩被江湖寻仇,半路伏杀,有去无回。
今儿见了老爷子安然归来,心里多少是有些失望的。失望之余,又生忧怖。见了老太爷满面不愉,也不知是与那小子不合,还是多年未见,祖孙二人倾诉离情,牵扯出了当年那些背后****孩童之事,被老爷子威严震慑之余又添一份惴惴。
再见老爷子是独身回来的,并不曾带了那孽种归家,想到那家主之位暂时还未有定论,一时不安之余又生了安慰、庆幸和希望。面上的喜忧变幻,倒是像极了盼着老父侄儿亲人回家的孝悌之状。(未完待续。)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