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算得圆满了。”
“是啊,本是能得圆满的,可惜世事不肯由人,总要节外生枝。都说无欲则刚,偏这公子一心求娶这位小姐,竟是生了忧怖之心,介于小姐家人先前的为难之语,便不肯提及家中,只自己在容城置了房舍,托了媒人,成了亲。婚后不过半载,他家中有事来寻,他只得带了小姐急匆匆回去。小姐家人极为不满,便断了联系,只她母亲私下与女儿偶有书信往来。”顿了顿,又看向武穆德一字一句道,“其实,这位小姐不是外人,她就是闵王的女儿,朕唯一的亲姑姑。常听人说,朕的容貌与这位姑姑生的极为相似,却也不知到底像了几分。”
武穆德心底一震,方才再度警觉自己面对的乃是何人,并那隐约将要面对的乃是何事。
瀚皇深看了他一眼,又继续道:“姑姑只与祖母偶有联系,却又总只是些嘘寒问暖之语,并不提及姑父家中。朕只知姑父是朝旭人士,姑姑随他去了朝旭。”
武穆德好不容易缓解的脸色,再度渐次发白。
瀚皇故意停了许久,暗瞥他手脚发了颤,才又不疾不徐地说道:“本来还算偶有联系,可也不知怎的,七八年后,嗯,大约在十余年前吧,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忽然就音信全无了。既是这般,祖父即便早已消了气,有心原谅姑姑他们,分隔千山万水的却又何处去说?朕就想着,倘若能寻了人回来,祖父定然是高兴的。据悉,姑姑有一独子,乃是朕的亲表弟,年纪又比朕差不了多少,朕也想亲近亲近。以朕所知,他们人在朝旭总不会错,故而,朕便有意托请大人代为查寻。以武穆大人的身份,回去若能着户部查访一下,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却是能帮了朕的大忙。哦,姑姑若是因了祖父的缘故隐姓埋名,大人也不必为难,就照着朕的样子寻人就成了。朕的这张脸,总不是容易叫人忽略忘记的。大人可肯应了此事?”
武穆德只觉得自己耳朵嗡嗡直响,身上虚汗直冒,脑子里走马灯似地晃过旧事。
“大人,大人,皇上和您说话呐!”旁边的宫人轻轻在武穆德耳边提醒他。
瀚皇瞧他这副模样,面上虽依旧带着淡淡的礼节性的笑意,眼中却喜怒不明,甚至还在一刹那,犹如宝剑出鞘,划过一抹寒光。
武穆德回魂,连忙应道:“陛下恕罪,武穆失礼了。武穆适才正在搜寻记忆,看看可能想起陛下形容的人来。陛下请宽心,只要人还在朝旭,武穆定当竭力去寻。”说完,就在想着找个借口告辞,他实在是坐不下去了。
谁知瀚皇却冷笑了一声,反口道:“不!武穆大人,朕改主意了。朕在想,十余年没有消息,怕是凶多吉少。朕的姑姑,此前就是瀚宇的亲王之女,郡主身份,如今更是尊贵不消细表,容不得别人放肆欺侮!若有人胆敢谋算她的性命,朕要那人全家陪葬!烦请武穆大人带话回去,就说朕向你们朝旭皇帝讨个人情,请他务必为此给朕一个交代!”
武穆德当即腿脚一个哆嗦,差点儿就此晕过去。
瀚皇盯着他的天灵盖,又拖长了声音道:“当然了,若是武穆大人有能耐让朕见到活人,将朕的姑姑一家安然给朕送回来,朕,也是自当感激不尽,厚礼相谢的!”
这武穆德大概时运不济,注定了这趟出使瀚宇是他偿命还债的开始。且不说他究竟因何见了瀚皇的容貌就吓得要死,又因了何事扯上瀚宇的郡主。只说他惶恐不安地出得宫来,命运之手便将他的转轮往应去的方向又推送了一格。
武穆德出了宫,坐上马车,带了侍卫从人急匆匆往驿馆赶去,只想快点儿打包离开瀚宇。他的马车急匆匆赶路,前头却有人与之相反,走得极为悠闲,注定要发生追尾事故。
鬼眉从巫山阁出来后,一路骑着恢恢慢慢往赵府回去。心里在琢磨着自己问蓝翎,而蓝翎不曾回答的那个问题。脚下也不催策恢恢,任它极不认生地在大街上闲晃,东张西望地瞧看热闹。这一不察,就被人,不,被马踢了屁股。
武穆德的马车奔得飞快,一路吆喝连连,无奈恢恢正瞧着路边的小吃淌口水,而它主子也正神游天外,两个都是充耳不闻。等那马车奔到近前,看见对方没有避让之意也是改道不及。只听那马儿一声长嘶,前蹄就踏在了恢恢屁股上,致使它当场受伤。而它的主子也被摔到了地上,虽是就地打了个滚不曾受伤,可是形象极为难看。
于是接下来,事故双方当场交涉。
鬼眉看着武穆德的随从递上银子,冷嗤一声。
那人不悦道:“这驴子再金贵也不值几个钱,我赔的这数目可算翻了几倍有余了!”
鬼眉指着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恢恢没好气道:“你以为它是你们家拉磨的驴吗?”
那人又加了一点,见鬼眉依旧不接,不由恼道:“姑娘莫要故意敲诈!”
鬼眉眼睛一圆,瞪着他道:“敲诈?我有说过要你赔多少银子了么?”
“那姑娘要待怎样?!”
“你还不明白?姑娘我介意的不是你赔多赔少,而是你这态度!”
那人犟嘴道:“姑娘还要我怎样的态度才算是好?叫姑娘受了惊吓是我们不对,可姑娘听到动静却不躲开也有不妥,我们可是老远就喊着叫人避让了。算起来,本是双方都有错,我已主动赔付银钱,姑娘再三咄咄逼人,可不叫人多想么!”
鬼眉翻了个白眼,又指着恢恢道:“你是打算让它躺在大街上等死,还是打算叫本姑娘自己一个人扛着它去医馆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