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明大哥,你这又是何苦呢。”马云鹭放下了酒杯,惋惜的叹道:“你自小看着云鹭长大,小时候你还救过我的命,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到你就这么把自己活活饿死了。”
庞德依旧是不睁眼。
马云鹭接着又道:“我马云鹭平素除了父亲之外,就只敬重你和令明大哥你,可现在你却这么糊涂,竟然要为刘备那伪君子绝食而死,你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
庞德身形一震,迟疑了一下,终于是睁开了眼来,瞟了马云鹭一眼,冷哼道:“你不必再白费唇舌了,我是不会背叛大汉,归降那个苏哲的。”
“大汉?大汉早就亡了,哪里还有什么大汉?你是说刘备建的那个伪汉吗?”马云鹭反问道。
庞德一怔,还未开口,马云鹭便道:“刘备号称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后,汉室皇族后裔,可那中山靖王有几十个儿子,后世子孙何止千人,但凡一个姓刘的,都可以自称是中山靖王的儿子,刘备这个汉室后裔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吧。”
庞德眉头一皱,立时明白过来,马云鹭这是在质疑刘备的刘氏皇族身份。
马云鹭继续道:“就这么一个血统不明的织席履织的家伙,自称是刘氏皇族,称了帝登了基,把自己的国号定为汉,就敢自称是汉朝正统,只有傻子才会信!”
话锋一转,马云鹭又道:“反倒是天子,他的帝位乃是来自于末帝刘协的禅让,名正言顺,他才是名符其实的天下之主,正统所在,令明大哥你不效忠于正统,却要为一个伪朝殉葬,你真不觉的自己死的不值吗?”
庞德气息开始加重,嘴角微微抽颤,分明已被说动了容,不知如何反驳。
“令明大哥,咱们也许久没有喝酒了,来,小妹我敬你一杯。”马云鹭不失时机的再次端起酒给他。
庞德看着酒杯,却没有接,还在纠结。
马云鹭却笑道:“这一杯酒,你就当是自家妹妹敬你,与你降还是不降无关,喝自己妹妹一杯酒,就这么难吗?”
庞德咬了咬牙,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马云鹭回头看了马超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别有意味。
马超表情转阴为晴,悄悄转过身来,倒是要看看,自家妹妹有什么本事,能把庞德这块顽石给说动了。
庞德一杯酒饮尽,还未等马云鹭开口,抓起酒壶来,给自己又倒一杯,仰头猛的灌下去。
马云鹭松了一口气。
庞德这般样子,分明代表了他固执的意志已被动摇,心中正在进行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才需要借酒来销愁。
马云鹭趁势便又道:“咱们再说说这刘备,表面是一副仁君的样子,满嘴都是仁义情谊,可令明哥哥你细细回想,他当真是心口如一吗?”
庞德身形一震,提在半空的酒壶子僵硬下来。
“想当初,我们马家是何等为他拼命,甚至连我的堂兄马岱也死在了益州战场,结果,我们的拼命换来的,却是刘备对我们的不信任。”
“当日街亭一战,大哥率军去死守街亭,都抱定了要为刘备战死的决心,结果刘备却对我们百般不信任,暗中竟还派人监视我们,你倒说说看,刘备的所作所为,有半点明君的风范,当真值得我们为他死忠吗?”
马云鹭提及旧事,越说越气,不禁脸上燃起怒色。
庞德放下酒壶,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还有一件事,恐怕你也亲眼见了,当日我带着刘永去向刘备招降,刘备一怒之下,竟然不惜射杀了刘永!那可是他的亲儿子啊,虎毒还不食子,他刘备竟然下得了手,这样的君王,当真是明君吗?”
庞德心头一震,脑海中,蓦然间浮现起当日刘永被刘备无情射杀那一幕,背上深深的打了个寒战。
正如马云鹭所说,虎毒不食子,一个连自己儿子都能说杀就杀的人,还能指望他对臣子仁义吗?
庞德又是一声轻叹,脸上的刚烈决然,正在迅速的土崩瓦解。
马云鹭看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来,回头看了一眼马超。
马超会意,走进了牢房,正色道:“令明,当日我带着你一同归顺刘备,是以为我们遇到了真正的明主,跟着刘备打江山,我们不仅能有荣华富贵,还能成为中兴之臣,将来在后世人眼中,我们就会只是西凉匹夫,而是名留青名的一代名臣!可惜,我发现我错了。”
马超脸上流露出深深自责,“我发现我错了,不光是我,我们都被刘备那张假仁假义的面孔给欺骗了,他的气度,他的才华都根本配不上‘明主’二字,我们归降他根本就是一个错误!”
“错了又如何!”马超自责的神情,转眼变的豪迈慷慨,“大丈夫,知错能改,一点都不丢人,我马超都能放下所谓的自尊,承认自己的错误,归顺大魏天子,你庞德为什么不能?难不成,你的脸面,比我马超的还要金贵不成?”
这一番话,把庞德说的心神震撼,尤其是最后一番质问,竟让庞德眼中涌现了一丝惭愧。
他内心终于承认,自己此刻的执着,并非是对刘备真有多忠心,无非是纠结于那所谓的自尊心而已。
屈膝投降,向曾经的敌人臣服,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一种屈辱。
只是,有人识时务,能权衡利弊,有人却把自尊看的太重,宁愿为了所谓的尊严,也不服屈服于现实而已。
庞德差点就变成了后者,若非是马氏兄妹适才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他还真就会这么一直绝食下去,直到把自己饿死。
“令明大哥,不要再固执了,归顺大魏,归顺真正的天命之主,从今往后,我们还能再次并肩而战!”马云鹭再次劝说道。
庞德不吭声,沉默了好一会,突然间抓起酒壶,仰头疯狂的往嘴里灌去,一口气把一壶酒灌了个干干净净。
咔嚓!
他把喝干的酒壶,砸碎在了地上,腾的跳起来,一抹胡渣上的酒渍,叫道:“啥也不用说了,走吧,带我去见魏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