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被董卓盛赞,贾诩脸上却看不到得意,反而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无奈。
董卓便把牛辅召过来,附耳低吩了一番。
牛辅眼前一亮,忙是把董卓的密令,交待了下去,安排部下去执行。
那李儒眼眸中闪烁着好奇,猜测着贾诩能有什么妙计,想破头皮却又猜不透。
董卓则满意的笑道:“苏哲啊苏哲,你是卧龙又怎样,老夫有毒蝎,正好蜇死你!我说贾文和,从今天起,你就跟在老夫身边,为老夫出谋划策吧。”
贾诩当然不敢拒绝,只能拱手应诺。
“行啦,现在咱们就等着曹操那小子退兵就行了,老夫今天高兴,来人啊,把先帝的那几个妃子,都给老夫送到大帐里去,老夫今天就干死她们,哈哈哈——”
董卓放声狂笑,挺着肥硕的大肚腩,下城而去。
一众文武部将们,纷纷围拥着跟了下去。
牛辅从贾诩身边经过时,压低声音,喜道:“贾文和啊,你今天算是给本将长脸了,帮本将把李儒压下去一头,今晚哪里也别去,本将回头请你吃酒。”
说罢,牛辅也乐滋滋的追着董卓下城去。
贾诩却原地不动,目光望向东面兖州方向,无奈的叹道:“曹孟德,你我无怨无仇,我本不该针对你,我也是身不由己,为了自保,只能出了这条毒计,没办法,要怪,你就怪这个乱世吧。”
……
虎牢关以东,酸枣城。
城门大开,数以千计的曹军士卒,正排着整齐的队伍开出西门,向着虎牢关方向开进。
曹操立于城头,俯视着城下的将士,目光远远延伸向西,恍然间,诸多往事浮现心头。
“子孝啊,你还记不得起,当年我们跟十八路诸侯酸枣会盟,讨伐董卓之事?”曹操马鞭轻扬,淡淡问道。
身边曹仁一拱手:“当然记得了,当年酸枣会盟,关东诸侯兵马数倍于董贼,他们却终日置酒高会,谁也不愿意真心讨董,唯有孟德你傻……”
曹仁顿了一下,把后面的话强行咽了回去,笑道:“唯有孟德你一心讨伐董贼,匡扶汉室,却因为咱们实力太弱,终究还是为董贼所败。”
曹操看了他一眼,自嘲笑道:“我知道,你想说我傻,明明知道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却偏偏想要以一己之力,力挽天倾,那不是傻是什么。”
“这……我可不说。”曹仁笑的有些勉强。
曹操却叹道:“没办法啊,谁让我曹阿瞒儿时的梦想,就是做大汉的征西大将军,为大汉开疆拓土,我也好名留青史,这大汉朝要是没了,我的梦想不也跟着破灭了么。”
曹仁也跟着道:“只可惜,梦想很美好,现实却往往很残酷,如今天子都沦落到需要苏哲那样的寒门之徒来庇护的地步,我看孟德你匡扶汉室的梦想,只怕是越来越渺茫了。”
曹操心头微微一震,忽然间似有所悟。
就在这时,身后却响起一个正气凛然的声音:“希望渺茫不代表没有希望,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何愁不能匡扶汉室。”
众人回头一看,却见荀彧正上城而来。
曹操一看到荀彧,就像看到骄阳一般,脸上的那一丝阴霾,顿时被驱散。
他便呵呵一笑,欣然道:“文若说得对,人活着岂能没有希望,所有人都觉的汉室不可兴复,我曹操偏要兴给他们看。”
城头上的气氛,顿时又积极起来。
曹仁却道:“荀先生,我们想要兴复汉室,首先要自己有实力才行,眼下你却力荐孟德率军去跟董贼交锋,这不就是白白消耗我们的兵马,却帮了那苏哲,这对我们能有什么好处。”
荀彧正色道:“子孝将军,话不能这么说,眼下天子正处于苏哲的庇护之下,我们帮他击退了董贼,就等于保护了陛下,这本身就是在为兴复汉室的大业出一份力,岂能用眼前的蝇头小利来衡量利弊。”
曹仁语塞,只好沉默下去。
曹操便道:“文若啊,我可是照着你的建议,奉天子诏命,尽起兖州之兵进攻虎牢关,不过那董卓已派一万重兵把守,你这个九奇之一的仁麒,可有什么妙计帮我攻下虎牢关吗?”
“什么仁麒,那不过是那些高人隐士的捧杀罢了,麒麟乃祥瑞之兽,仁乃我儒家宗义,这两个字合起来份量重如泰山,彧可当不起。”荀彧拱手自谦。
曹操却摆手道:“这你就不用谦虚了,你荀文若精通儒学,乃当世名士,足以当得起一个‘仁’字。”
“我曹操自从得到你辅佐后,短短一年时间,就平定百万黄巾,打下了整个兖州,击败袁术的进犯,可谓是顺风顺水,运气极佳,还不是你这麒麟带来的祥瑞好运,我看这仁麒之名,非你莫属。”
被曹操这般盛赞,荀彧也不好再谦虚下去,也不便坦然领受,只好付之一笑。
“文若先生既为九奇之一,那便给我们想条妙计,怎么攻破那虎牢关才好。”曹操趁势问道。
荀彧却摇摇头,“子孝将军这就难为我了,彧这点才学,只擅长大势分析,攻城略地,出谋划策这种事,并非我擅长。”
曹操忙也点头道:“文若先生乃我曹操的萧何,子孝你什么候见过,萧何代替张良陈平出谋划策了。”
曹仁一怔,只得无奈一笑。
就在这时,程昱气喘吁吁的爬上城头,一脸凝重道:“主公,出事了,出大事了!”
“出什么大事了,仲德这么慌张。”曹操不以为然的问道。
“主公……主公自己看吧。”程昱表情凝重,竟不敢说出来,只将手中那道急报奉上。
曹操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满腥狐疑的接过那道情报,不安的展了开来。
那是留守兖州的夏侯惇的笔迹,字迹颇潦草,可见他当时写信之时,心情有多急迫。
曹操才看几眼,蓦然间脸色剧变,身形剧烈一晃,仰天大叫一声,往一旁歪倒过过去。
“孟德!”曹仁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将他扶住。
此时的曹操,竟已是脸色扭曲变形,一脸的悲怆愤怒,仿佛精神遭到了巨大的打击。
“孟德,发生了什么事,元让信里都说了些什么?”曹仁惊恐的问道。
曹操却不答,只咬牙切齿,悲愤的大骂道:“陶谦老贼,我要杀了你,我要灭你满门~~”
同样吃惊的荀彧,忙是俯下身来,将那道跌落于地的帛书捡起,看过之后,脸色也骤然惊变。
“文若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曹仁急迫的问道。
荀彧长叹一声,默默道:“元让将军在信中说,曹太公在从泰山郡前来兖州的路上,遭到陶谦部下的埋伏,太公他……他……他遇害了。”
晴天霹雳!
“伯父……伯父他竟然被陶谦谋害了!?”曹仁惊到目瞪口呆,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口中的伯父,荀彧口中的的太公,正是曹操之父,曹嵩。
当初曹嵩为了避祸,躲到了泰山郡,如今曹操平定了兖州,便派人去接曹嵩回来。
他却万没有料到,曹嵩竟然会在归来的路上,被陶谦所杀。
悲愤之极的曹操,摇摇晃晃的站直了身子,愤然骂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陶谦,我曹操若不灭你满门,我就不配姓曹!”
曹仁也悲愤道:“孟德,那陶谦素来与袁术结好,他这次谋害伯父,定是受了袁术指使,我们还等什么,即刻回师杀奔徐州,为伯父报仇雪恨啊。”
曹操重重点头,厉声道:“传我将令,全军立刻拔营东归,随我杀奔徐州,报仇雪恨!”
曹仁得令,愤然而去,即刻去传达命令。
荀彧却眉头暗皱,劝道:“主公,那陶谦乃自守之贼,他明知道谋害了太公,会召至主公的报复,却偏偏为何还这么做?岂不是惹祸上身,这其中会不会是有人暗中使手段,嫁祸给陶谦,好挑拨我们与陶谦开战。”
“我管不了那许多,反正先父是死在陶老贼的地盘上,那老贼无论如何脱不了他干系,至于是不是有人挑拨,等我灭了他之后再调查不迟!”曹操却态度决然,不听劝告。
荀彧眉头凝的更深,拱手正色道:“主公若是一怒而去,董贼的翼侧便将威胁尽解,他就能全力南下,介时那苏哲就要独自对抗董贼的西凉铁骑,形势危在旦昔,天子也将有危啊,还请主公以国家为重,三思而行。”
曹操神色微微一动,似乎被触动,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后,他却一摆手,决然道:“保家卫国,保家卫国,若连家人都保护不了,我还怎么保国,我意已决,先报家仇,再杀国贼!”
说罢,曹操也不给他再劝说的机会,扶剑大步下城而去。
看着曹操远去的身影,荀彧暗叹道:“在你眼中,终究还是家大于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