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刘协无法回答,伏寿就不能再顾忌,只有她站出来替刘协回答。
伏寿便轻叹一声,说道:“皇甫将军不愧是皇甫将军,你终于也看出来了,那苏子明对陛下还是心存几分顾虑的。”
听提皇后说了实话,皇甫嵩方才点点头,轻抚短须道:“看来陛下对这个苏子明的忠诚,还处在试探之中,这个苏子明也怕陛下对他心存猜忌,所以才有所提防。”
刘协松了口气,忙点头道:“皇甫爱卿言之有理,朕就是这个意思。”
皇甫嵩一时沉吟不语,若有所思。
刘协和伏寿便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站在那里,陪着他一起沉默不语,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沉吟片刻,皇甫嵩方才道:“这苏子明虽然只是小小一个南阳太守,实力远不济董卓,更比不得关东各方诸侯,却也不得不防,陛下必须要握有一支实力足够强悍的军队,绝不能完全依赖苏子明的保护。”
“朕也是这个意思啊,所以朕才盼着皇甫爱卿早点来到朕身边啊。”刘协附合道。
伏寿也跟着笑道:“陛下的意思是,唯有以皇甫将军的威望和能力,方才能为陛下招揽这样一支忠于陛下的军队。”
皇甫嵩便拱手道:“臣常年为朝廷征战,确实还有几分薄名,想来在关东还有些影响力,陛下若是信任臣,可授臣一道旨意,臣便可持旨北上为陛下招募一支忠勇之士,以为陛下所用。”
“真的啊,那真是太好啦!”刘协立时兴奋起来。
看着刘协这副欣喜若狂的样子,伏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无奈,却又不敢有丝毫表露。
就在这时,殿外宦官来报,言是襄阳来的刘表使者伊籍已至殿外,想要面见天子。
一听到刘表使者来了,刘协顿时有些紧张起来,忙道:“皇后啊,刘景升的使者来了,朕该怎么应对才好。”
伏寿还未开口,皇甫嵩便厉声道:“陛下乃君,刘景升是臣,臣子派了个使者来,有什么好怕的,陛下只管拿出君王的威仪,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刘协被皇甫嵩一番“教育”,仿佛平添了几分底气,遂是振作精神,还坐在龙座上,表情故作威严,传令使者入内。
片刻后,伊籍步入殿中,拜倒于地,山呼万岁。
“平身吧。”刘协气语气不怒自威,俨然已有了几分帝王的霸道之气。
伊籍便站了起来,一面向天子表达刘表的问候,一面不动声色的,将在场的所有重要人物,都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听他说完后,刘协便一拂手,淡淡道:“景升皇叔的忠心,朕知道了,你回去之后,也代朕向他问好,告诉他尽快把粮草送到便是,至于朕的安危,由苏子明保护,就不劳动他了。”
“臣定把陛下的圣意如实转达,只是……”伊籍欲言又止。
“你还有什么话说吗?”刘协也看出了他还有话说。
伊籍干咳一声,拱手道:“禀陛下,我们刘荆州说了,粮草已经装船,随时可走水路运往宛城,既然陛下认为无务刘荆州带兵前来护驾,那刘荆州自然不敢来惊扰陛下圣驾,不过,我们刘荆州对陛下也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还望陛下恩准。”
“什么小请求,说吧。”刘协大方的摆了摆手,看样子还以为真是什么“小请求”。
伊籍便道:“是这样的,我们刘荆州麾下正缺一员能吏,所以想请陛下恩准,把南阳尹苏哲调回襄阳,担当南郡太守之职,才好更好的辅佐我家刘荆州,为陛下守御疆土。”
此言一出,刘协立时哑然,不知该怎么回答,不得不望向了伏寿。
伏寿也是脸色一变,瞬间明白了刘表此举用意,自然是想借天子名义,把苏哲调去襄阳,然后再除掉苏哲这个“叛徒”。
对天子来说,苏哲是个忠臣,对他刘表来说,苏哲就是个“叛徒”。
伏寿当然也知道,苏哲才没那么傻,怎会乖乖的被调回襄阳,去自寻死路。
但看刘表这意思,似乎有打算拿苏哲的性命做为交换条件,如果天子不答应,他刘表不但不会供给粮草,恐怕还会抗旨不遵,公然提兵北上。
一时间,伏寿也为难起来,不知如何回答。
“如果那苏哲抗旨不遵,不肯前往襄阳呢,你主打算怎么办?”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皇甫嵩,突然开口。
他这一声如闷雷一般,把伊籍听的吓了一跳,身子不禁打了个冷战。
他看了一眼皇甫嵩,却并未认出来,便答道:“倘若那苏哲敢抗旨不遵,自然是形同逆贼,意图挟持陛下,我主自当即刻提兵北上,诛杀他这个奸臣,救陛下于水火之中。”
终于露出了狰狞的一面。
“如果陛下不给苏哲下这道圣旨呢?刘景升又打算怎么做。”皇甫嵩再次反问,脸色已阴沉下来。
伊籍不假思索道:“这样的话,那必是陛下受了苏哲的威胁,不敢下旨,那我主自然更应该提兵北上,清君之侧,救君于水火了。”
紧接着,伊籍不忘补充道:“陛下莫要疑心,无论我主因为什么提兵北上,都只是为了保护陛下圣驾,一旦除掉苏哲这个奸贼后,我主便立刻率全军退回襄阳,不留一兵一座在宛城,陛下可委任任何一名陛下信任的人为南阳尹,介时我主还会源源不断的把粮草送往宛城,以供陛下和娘娘,还有文武百官之用。”
伊籍已委婉的挑明了刘表的意图:
无论如何,苏哲我都非杀不可!
至于你这个天子,我刘表却没有觊觎之心,你千万不要担心,以为我想学董卓,把你挟握在手。
“放肆!”
皇甫嵩突然间大喝一声,满面怒容,厉声道:“苏哲是忠臣还是奸臣,自有天子圣断,岂是他刘表说了算的,他堂堂汉室宗亲,不思匡扶汉室,竟然还意图威胁陛下,他就不觉的愧对刘氏列祖列宗吗!”
伊籍被皇甫嵩一番言正言辞的喝斥,骂的是惊心动魄,哑口无言。
皇甫嵩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他,手一摆,喝道:“你即刻滚回去,告诉刘表,如果他胆敢领兵犯驾,我皇甫嵩绝饶不了他,滚!”
伊籍一听眼前这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皇甫嵩时,吓的脸色骇变,哪敢再逗留,忙不迭的拜退逃离。
房顶之上,伏卧在那里的胡车儿,将殿中这一幕对话,偷听的是清清楚楚,几起几纵便消失在了行宫之中。
片刻后,他就回到了太守府,如风一般站在了苏哲面前。
“我还以为天子要跟伊籍促膝长谈,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们跟天子都说了些什么?”苏哲笑问道。
胡车儿便将伊籍对天子说的那些话,刘表意图威胁天子,除掉他的那些阴谋,以及最后如何被喝斥出殿的经过,道了出来。
“刘表果然还是眼里容不下沙子,哪怕撕碎了忠臣的伪装,也要置我于死地啊……”
苏哲一番讽刺的感叹,忽然眼眸中涌起奇色,问道:“公子我倒是想知道,哪位大臣这么有胆,敢当着刘表使者的面,把刘表骂个狗血淋头。”
“差点忘了呢,那位大臣就是皇甫嵩。”胡车儿拍着脑门答道。
皇甫嵩!
听到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苏哲不禁心头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