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喜欢和布兰德利家族的这两个女孩子来往,夏洛蒂活泼直率,艾米丽温和通透,往来相处,都是非常贴心的朋友。

    “艾米丽,干嘛要把我们的未来说得那样残酷,我相信还是可以找到真心相待的另一半的!”夏洛蒂示威似的挥了挥拳头,阻止艾米丽继续揭露大家心知肚明的残酷真相。

    有着一头漂亮长卷发的艾米丽·布兰德利小姐则温和的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转头好奇的和苏瑾八卦:“玛格丽特,你见过那位伊芙琳夫人吗?我总是错过她出现的场合,对她闻名已久,却一直未曾见面。”

    “嗯,上次去观看赛马的时候,在看台上遇到了她,当时斯特林伯爵就陪在伊芙琳夫人的身边,所以我们就互相认识了。”

    夏洛蒂因为好奇,眼睛都亮了,她催促苏瑾快说:“她长得怎么样?真的和人们说的那样,十分的妩媚吗?声音好听吗?和伯爵的关系如何?”

    面对夏洛蒂的催促,苏瑾反而闭口不言,她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状似疲惫的揉了揉肩膀,斜睨了兴致勃勃的夏洛蒂一眼。

    “呀,玛格丽特,你也和艾米丽一样学坏了,真讨厌!”夏洛蒂想要拒接‘威胁’,但是最终输给了自己的好奇心。她笑呵呵的给苏瑾揉了揉肩膀,声音掐的甜甜的央求道:“讲讲吧,讲讲吧,我妈妈不喜欢伊芙琳夫人,所以我都没什么机会碰到她。”

    逗了一会儿夏洛蒂,苏瑾仔细的回忆了一下那天的情况。

    “伊芙琳夫人确实是一位大美人,桃心形的脸,眼睛蓝色偏绿,大大的,眼角上挑。嗯,笑起来真的非常的妩媚,又柔又媚,声音也娇滴滴的,婉转恰似莺啼,只要见过她,就让人印象深刻呀!”

    “据说她来自东欧,是一位爵爷的遗孀,继承了大笔的遗产,因为从小喜欢英帝国的文化,才选择来这里定居的。”艾米丽补充她所知道的资料。

    “嗯,这个倒是看不出来。”苏瑾想了想,继续描述:“至于她和斯特林伯爵的关系,我想,两人都在公开场合相携共游了,应该关系匪浅吧。”

    苏瑾没有说的是,那天见面的时候,虽然那位伊芙琳夫人竭力遮掩,但是近来五感愈加敏锐的苏瑾,还是能察觉到她刚刚哭过的痕迹。

    当然,哭的原因还是有许多种的,有的是因为伤心,有的是因为喜极而泣,有的是因为……咳,想到这里,苏瑾的面部表情更加淡定了,她才没有想到其他方面呢!

    苏瑾端起红茶,又和艾米丽两人谈起别的话题。有些事情,涉及到当事人的隐私,苏瑾不想说出来让其他人妄加揣测,伊芙琳夫人和斯特林伯爵的关系是好是坏,都和她没有太大的关系。

    吸引苏瑾注意力的人和事,当然要和她的切身利益相关。比如,最近詹姆斯·埃里克的行踪和亨利大公方面的动向,让顺藤摸瓜的苏瑾查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根据修·格兰特和其他几个据点的负责人传来的消息,苏瑾推断,不出三天,詹姆斯·埃里克就会被守株待兔的斯特林伯爵这一方抓获。到时候,新一轮的较量就要开始了。

    果然,十天之后,林恩男爵的书房内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男爵夫人愤怒的吼声。管家反应迅速地把仆人们调派到其他楼层,大家只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摔打声,之后便是很长时间的寂静,男爵夫妇两人的对话被隔绝在厚重的书房大门之内。

    中午的时候,苏瑾坐在起居室的窗前,透过纱窗注视着男爵夫人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心中一片晦涩。

    男爵夫人,凯瑟琳·布兰德利·林恩坐在疾驰的马车上,心中一片恐慌,虽然刚刚和林恩男爵争吵的时候,她疾言厉色的反驳男爵,声称他是因为嫉妒,才给詹姆斯埃里克罗织罪名,陷害他身陷囹圄。但是在内心深处,男爵夫人知道,自己已经相信林恩男爵所说的话了。

    “凯瑟琳,詹姆斯·埃里克是我的政敌派来的间谍,他通过为你打理产业,偷偷的转移了你的财产,又借助布兰德利家族和林恩家族的力量,走私军火和战略物资。你现在糟糕的财产状况的根由,并不是他告诉你的,所谓的远洋贸易运气不好,经营失败,而是被他挪用了大笔资金。”

    男爵夫人了解林恩男爵,如果没有万分的把握和十足的证据,他是不会选择和她摊牌的。如今把这一切都告诉她,说明詹姆斯·埃里克是真的欺骗了她,甚至在不久之前,还想通过她骗取她女儿的财产。

    虽然,男爵夫人也想挪用女儿的部分嫁妆填补亏空,但是在她看来,她用这笔来自她母亲的遗产解决困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詹姆斯·埃里克这样做,就真的是毫无廉耻之心了。

    此时,她已经忘记了和这个男人之间的柔情蜜意,整个胸膛都燃烧着熊熊怒火,林恩男爵的袖手旁观和落井下石更让她觉得耻辱!

    在这之前,她,凯瑟琳·布兰德利,是尊贵的伯爵的女儿!在林恩男爵面前,她一直是骄傲的,居高临下的。即便林恩男爵背叛了婚姻,她也无需像许多贵妇人那样委曲求全,选择退让!她有资本选择以牙还牙,有资本比男爵更加变本加厉,逍遥自在。

    而支撑她随心所欲的资本,是她能够完全做主的丰厚嫁妆和布兰德利家族的支持。如今,布兰德利家族由她的弟弟当家,家族声势也渐渐日暮西山,所以给她的支持就变得非常有限。在这样的情况下,男爵夫人把她的财产看得非常重。

    “不行,我不能因为内德·林恩说什么就信什么,我必须要再见一次詹姆斯,也许一切都是误会呢?之前詹姆斯来信说,已经找到了填补亏空的办法,怎么这么巧,就被逮捕了!”

    男爵夫人咬咬牙,心里的念头转了又转,最终,想要弄明白真相的决心战胜了她的自尊心,她决定掉头回去,请求内德·林恩帮忙,让她再见一次詹姆斯·埃里克。

    男爵夫人匆匆而去,又匆匆回返,早有所料的林恩男爵并没有离开一片狼藉的书房,而是心情颇好的喝着葡萄酒,放松的坐在三角沙发里,静候男爵夫人。

    “凯瑟琳,我说过,你会回头求我的!我期待你那高高扬起的脖子向我弯下的那一刻。”

    林恩男爵眼中的得意让男爵夫人脸色铁青,在她看来,林恩男爵此刻完全是小人得志的猖狂,若是以往,她肯定扭头就走。但是现在,她有求于他。

    “内德,”男爵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你之前说的事情太可怕了,我无法相信,我的朋友会如此处心积虑的欺骗我,我需要和他当面对质,单独的!”

    男爵没有看她,他只是坐在那里慢慢的摇着酒杯,声音里含着满满的讥讽:

    “你信不信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詹姆斯·埃里克将要以叛国罪被送上绞刑架,这是你我都不能改变的事实。你作为林恩男爵夫人,之前和他的关系又是那么的‘非比寻常’,审判人员没有来审讯你,已经是看在林恩家族的面子上了。如果此时,你再和詹姆斯·埃里克单独会面,对你,对林恩家族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你有办法的,内德。我了解你,如果你不是等着我恳求你,你根本不会把这个消息告诉我。说说吧,需要我做什么,你才愿意答应我的要求。”

    林恩男爵的嘲讽反而让男爵夫人冷静了下来,她皱着眉头看向面前的男人。

    林恩男爵没有急着提要求,他慢慢的喝下杯中的美酒,才缓缓开口:“凯瑟琳,我们是不是应该拥有一个继承人了?”

    “你在说什么,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再生育了。”男爵夫人的脸先是猛地一红,紧接着就明白了男爵话中的未尽之意。

    “你想让我承认你的私生子?你还没有放弃这个打算吗?这是不可能的,内德,先不说我愿不愿意,林恩家族的那些旁支们可不是好糊弄的。”

    “那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情,凯瑟琳。林恩家族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你只需要做好你的本分,明白吗?”

    男爵夫人不想妥协,她冷笑:“只是见一次詹姆斯,你就如此狮子大开口,是不是异想天开?没有你,我当然可以找其他人寻求帮助,布兰德利家族这些年虽然大不如前,但也不是毫无势力。”

    “呵!”男爵嗤笑,“你还是没有看清楚现状吗?即便詹姆斯·埃里克被抓,你的钱也拿不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办呢,凯瑟琳?当初我们婚前的财产协议规定,婚后两人的经济各自独立,如果你破产,我也不需要支付一金马克来给你还债。”

    “当然,你要是今后安分守己,答应我的的条件,好好养育我抱回来的孩子,我会帮你解决困难的,我的夫人!”

    男爵夫人跌坐在椅子上,烦躁的揪着手上的真丝手套,心中各种念头交替出现,她知道,如果她答应了内德林恩的条件,现在一切的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但是,她不甘心!她不想让自己前半生的抗争变成一个笑话,也不想后半生仰人鼻息的生活!

    “让我想一想,内德,让我冷静一下。”男爵夫人的脑中飞快的勾勒出各种可能,但是没有什么有效的措施。这时,她又开始埋怨苏瑾了,如果当初她指定詹姆斯·埃里克作为财产委托人,今天的所有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她和林恩男爵都明白,如果她一直拧着性子不同意,心急想要继承人的林恩男爵不会就此罢休的。到时候,她一个破产并且名声尽毁的女人,结局一定更加可悲。

    “内德,我会考虑这件事情的,但是你得给我时间。我要见一次詹姆斯·埃里克,否则我不甘心!等到见过他后,我再给你答复。”男爵夫人准备拖延一段时间,她告诉自己,现在还没有到举手投降的时刻。

    这次,林恩男爵没有拒绝她,他站起身来,拽起男爵夫人说:“走吧,我现在带你去见他,如果再晚一两天,我也没有办法了。”

    詹姆斯·埃里克被海军临时关押在一个秘密地牢里,这里是斯特林家族的地盘,威廉·斯特林伯爵已经从他这里取得了想要的证据,过一两天就会把他转移出去。

    男爵夫人迈进阴暗的地牢,转过曲曲折折的暗道,耳边充斥着各种痛呼、□□和胡言乱语。不知走过多少隔间,前面带路的林恩男爵停下了脚步,冲着男爵夫人指了指一个角落。

    “喏,那个就是詹姆斯·埃里克,他现在还清醒着,你有什么话要问,就问吧!”

    男爵夫妇的动静让角落里蜷缩的身影动了动,他似乎抬起头看了一眼。

    “詹姆斯?”男爵夫人声音颤抖,不知是因为第一次看到这人间地狱而害怕,还是念着旧情心痛面前的男人。

    “詹姆斯,是你吗?我是凯瑟琳·布兰德利,你能听清楚我说话吗?”

    那个身影又动了动,他挣扎着坐了起来,靠在墙角喘着粗气,随着他的动作,一阵哗啦啦的铁链声响起。

    “是凯瑟琳啊!”男人干涩的嗓音喟叹。“你现在能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内德·林恩告诉你真相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呢?”

    男爵夫人张了张嘴,似乎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但是又说不出来。没见到詹姆斯的时候,她觉得痛恨惊慌占据了她所有的感情。但是现在看到詹姆斯的惨况,心中又不自觉的升起怜悯。毕竟是不久前还耳厮鬓摩的情人,男爵夫人怎么能够不心软!

    她看了一眼林恩男爵,林恩男爵不甚在意的耸了耸肩,转身往回走了一段距离,在狱卒休憩的地方停止了脚步。这样的距离,刚好能够看到里面的情形,但是又听不清楚两人的谈话。

    “詹姆斯,所有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吗?”

    “嗯,不然呢?”那个曾经温和儒雅的男人,似乎终于摘掉了面具,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冷漠。“凯瑟琳,你从来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如果不是当初……哈哈,终于不用和你演戏了。”

    “你!”男爵夫人感到被羞辱了,她努力平息激荡的情绪,深深吸了一口气,地牢里潮湿腐朽的臭味让她作呕,也让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真正发生了什么。

    早上,从林恩男爵那里得知真相后,男爵夫人看似清醒的做着各种选择,但其实都是下意识的选择罢了。噩耗来得太过突然,让她一直有一种身在梦中的感觉。

    整个人,仿佛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争吵发怒和林恩男爵谈条件,另一部分则静静地注视着一切的发生,好像事不关己。

    直到此刻,詹姆斯埃里克毫不留情的羞辱和地牢里难闻的味道,才让她突然反应过来,一切都不是梦,一切都发生了。

    “詹姆斯·埃里克,你,以及你身后的势力,不觉得可耻吗?你们男人之间的斗争,竟然要牺牲女士的利益,这样的事情一旦传出去,人人都会唾弃你们的,你们更加不能扳倒我的丈夫!”

    “真是虚伪!”詹姆斯·埃里克靠在墙上耻笑。

    “凯瑟琳,你总是这样理直气壮的虚伪,把自己的一切自私行为都粉饰得冠冕堂皇,仿佛这样一来,你就比别人高贵似的,呵!”

    “你这种彻头彻尾的骗子,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的人格!”男爵夫人不屑地冷笑,她的精明似乎又回到头脑中,便不再浪费时间,单刀直入的询问:

    “你把我的产业转移了多少?之前你给我看到的账簿,那上面的负债和余额都是真的吗?告诉我实话,詹姆斯·埃里克,如果你还有一点点良知的话!”

    詹姆斯·埃里克发出一阵气喘吁吁的大笑声,他一边咳嗽,一边笑,仿佛听到了最有意思的笑话。

    “良知,你和我谈良知?这真是天底下最大言不惭的话!当你哄骗亲生女儿的嫁妆的时候,你怎么不谈良知?当你把一名孕妇推下马车的时候,你怎么不谈良知?当你对初恋情人背信弃义又转瞬即忘的时候,你怎么不谈良知?”

    “我告诉你,凯瑟琳·布兰德利·林恩,我一个金马克都没给你留,相反,我倒是以你的名义借了不少金马克,那些债主,很快就会找上门了,到时候,你去和他们谈良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