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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没错,殿下是在做梦

    

    我没想到疏桐取来的那种药竟然是小蓝。

    小蓝是我养来当宠物的小虫子,它一年时间里有大半都在睡眠中度过,被疏桐取来的时候,它在青瓷盅里四仰八叉地躺着,睡得昏天黑地不知今夕何夕,两只触角松松垮垮地垂在两侧,散发着惬意舒爽的蓝色光晕。

    马车一路前行,我捧着青瓷盅,渐渐生出几分惆怅和胆怯,微不可查地往疏桐身旁凑了凑,最后凑到她耳畔,压低声音问道:“疏桐,小蓝真能救崇安王殿下么?若是这虫子于他的伤口无益,而我们又夸下海口,最后耽误了他的病情,怕是会被问罪啊……”

    疏桐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露出一个极其平和的笑。

    我当即放下心来:她应该对此事十拿九稳了。

    可到了崇安王府,看到墨袍子之后,我又惶恐不安起来。

    说来本首辅也是见过生死的人了,前些时日自己几乎死掉都没有觉得那么可怖,只因我看不到自己脑后的伤口。如今看到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卫期,探手拨开他的衣襟时,猝不及防地看到他胸膛上那极长极深伤口,看到这伤口上外翻的腐肉和深褐色的污血,又发觉这伤口的位置与心脏紧紧挨着,顿时惊得手指都瑟缩到袖口。

    冷静了半晌后,我回头看向婠婠:“这可不像是新伤,你可晓得他这伤口是什么时候的?”

    婠婠好像真的不知道,只是眼里噙着一包清泪,还是像在我府上回答的那般:“就是半月前,从首辅大人府上回来后就这样了……”

    我头疼不已,揉了揉眉心转向疏桐:“你确定小蓝……”能治他这个伤?

    话还未说完,疏桐便莞尔一笑,越过我对婠婠道:“烦请姑娘回避一下,这味药有灵性,不能见生人。”

    婠婠愣了愣:“可殿下也是生人呀……”许是看到了疏桐严肃起来的表情,瞬间放弃了,俯身拜了一拜,“那就麻烦首辅大人和疏桐姐姐了。”

    代她走后,疏桐才把小蓝从青瓷盅里取出来,将其轻轻地放在了墨袍子的伤口处。小蓝尚在睡梦中,反应不及,一个失足竟掉进那伤口的空隙里,瞬间没了影儿。

    我的心不由一紧,不是因为小蓝掉进去,而是因为这伤口已深成这样。

    几秒过后,小蓝才从伤口里爬出来,原本雪白的身体已经全部沾满了污血。它朝我所在的方向颤巍巍地伸出两个触角,触角上的蓝光忽明忽灭,十分黯淡。

    我知道它在委屈,赶忙抬手轻轻抚摸了他的后背,“乖宝宝”“小心肝”的唤了七八声,连哄带骗才把它的起床气给消下去。

    它伸了个懒腰,往腐肉上挪动,低头啃噬了一口,身体就忽然立起来,吭哧吭哧地爬到我手边,两只触角挥舞得甚是喜庆,连那蓝色的光都变得分外耀眼。

    我已被这场景震住了:毕竟是养了这么久的宠物,我是知道它如何表达失望、委屈、生气,亦或是高兴、惬意、害羞,所以晓得它现今这副样子,俨然是兴高采烈到了极致。

    “我的宝啊,人家受着伤呢,咱们不该这般高兴……且不该高兴成这个样。”我尴尬地扯了扯唇角,又把它捏回伤口处,“你若是真的能治好这个伤口,娘亲便给你买肉吃。”我道。

    它回头颇不解地看了看我,触角伸出来指了指墨袍子又指了指我,好像在跟我解释着什么,又好像是在给我介绍着什么,见我全无反应,触角便耷拉下去,埋头啃起伤口的腐肉来。

    小蓝这样子,好像看到了自己的老相识。我皱眉思索道,“疏桐,你方才说它生人不近,可它看到崇安王殿下会这么开心,是不是说明他们曾经认识?”

    疏桐并未否认,甚至还给我解释了她为何会提前知道墨袍子的伤情:“先生也知道了罢,他是游大哥的朋友,之前受伤的时候,游大哥曾把小蓝借给他,所以小蓝之所以这般开心,的确是因为见到了故人。”

    我点了点头,不觉又惆怅起来:“你知道这伤口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么?”

    “我并不知道。”疏桐望了望窗外,看着窗口那边未曾远去的瘦弱身影,把声音压低了几分,“先生,其实小蓝不能治愈他的伤。”

    这叫我始料未及:“那你带它来能做什么?”

    疏桐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小蓝吃过腐肉之后会吐一种胶,这种胶能生出新肉、长出新皮使伤口封闭,外人看不出什么差别。所以殿下这种久不愈合的伤口,只能用小蓝所吐的胶来封合,这也是让他暂时活命的办法。”

    “暂时活命是什么意思?”

    疏桐指了指伤口的位置,解释道:“若他不小心把此处划破,新肉和新皮会渐渐消弭,不过半刻,这伤口就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病人若是不早些采取措施,最终伤口愈发溃烂,他可能会染病,进而高烧不退,不久便会过世。”

    我听到此处,背后已全是虚汗,下意识地抬手去摸墨袍子的额头,更觉得心沉到了深渊里——

    “疏桐,他……他现在很烫。”烫到我觉得掌心似有一团明火在烧,“我去打些冷水来。”说着便缩回手来,打算起身。

    疏桐正要说什么,却发现她家先生、本首辅我,刚挪开半步,便被床榻上的人用力扯住了手腕,紧接着便以一个极其被动的姿势,倒在了床榻上、那位殿下的怀里。

    此时的我的脸距离他的脖颈不过半寸,正庆幸没有贴上去的时候,头顶就响起了他的声音:“羡羡。”

    我被这沙哑又沉闷的声音给弄得有些慌乱,正要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摆脱这令人浮想联翩的姿势,却又听他以极其缓慢的语调道:“我,是不是在做梦。”

    这话问得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回头看了一眼疏桐,打定主意后换上了一幅安详和蔼的笑容,以极其笃定的语气告诉身下的男人:“没错,殿下是在做梦。”

    耳边传来一声似懂非懂的“唔”。

    我这厢正对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准备趁他愣神之际挣开他的手,从床榻离开和疏桐回家,可事情似乎并没有按照本首辅想象中的来——

    下一秒,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卷着,身体抵挡不住最后跟着他的手臂滚了一遭,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同他已经变成了:我躺在床榻上,如躺在案板上的鱼肉;他撑着手臂在我上方,如自天界来的神将。

    更要命的是,这位神将仗着自己占据着有力的位置,仗着我动弹不得,二话不说地俯身,朝着我的脖颈落下一个极重的吻。

    麻而痒的触感自脖颈一路奔至心口,叫我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噤。转头看向疏桐,发现她也跟着震了一震。似乎觉得我在受欺负,于是打算上前搭把手救我出来。

    我慌乱不堪,只听到自己抢先吩咐疏桐:“疏桐你先出去!”

    身上的人似乎并不关心这床边还有一个姑娘,是以唇瓣未有片刻离开我的脖颈,滚烫的吻密密麻麻地落下来,叫我心中涌出大片大片不可名状的情绪。我竟又联想到那个雨夜他对我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怕当初的场景在疏桐的面前重现,叫我二人都难为情,所以又吩咐道:“疏桐你先出去。”

    疏桐听到我这样的要求之后,极其善解人意地说:“疏桐明白,先生心地善良,一定是不愿意碰到他的伤口才这样委屈自己。”抬头看了一眼窗外依然未曾离开的身影,道,“我去同婠婠姑娘说几句话,若有事可唤我。”说完便走了,十分贴心地关好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