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松喝止了追击,下令就地设防,以免敌军再次来袭。
这场战斗,损失惨重。罗大志将战损报告书交给他,脸上带着沉重的阴霾。
四千人的队伍,只剩下一千八百多人,战损已经超过了一半。若不是赵云犹如天神一半照耀着众人,士兵早就溃散了。此时,战事稍歇,面对满地的尸体,或是战友,或是敌人,血腥味只是让人更加无力。
士兵们成群的聚集着,用言语互相安慰,舔舐伤口。
“呜呜……”营地入口处,刘成跪在地上抽泣着,此时此刻,他没有了那意气风发的自信,没有了那无所畏惧的眼神。只是一个伤心的孩子,用眼泪哀悼挚友的永远离去。
郭松轻抚着他的脊背,看着地上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这曾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可他没有资格去指责什么,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杀人者人恒杀之,如此而已。
“带上他的那一份,活下去吧。”郭松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看着远方,东方既白。招呼过赵云,“把伤兵聚集起来,去河里打些清水。”
“好。”
不一会,五百多伤兵聚集在一起,兵卒从农家拆了一口缸,打了一缸水。郭松取出水囊,将仙水倒入缸中,水荡漾着波纹,逐渐变得晶莹清澈起来。倒了大约三升仙水,便将缸内的水基本转换完毕。
郭松装模作样的伸手拨动水,掐了一个不知所以的手印,念了一两句不明所以的咒语,作出一副已经对水施法过的样子。
“一人一碗,一半喝,一半清洗伤口。”
赵云示意,“打水!”
伤病们用过水,伤口迅速止血,开始愈合,人的疲惫感也被消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所有的伤员都已经痊愈。
“夫子万岁!夫子万岁!”
他们跪地膜拜,欢呼着,崇拜着自己心目中的神。他们的眼中再次燃烧起勇敢的火焰,希望在心中着。仿佛眼前的失败不值一提,只要有这位“夫子”在,他们就没什么可怕的,连死亡都不值一提。
“兄弟们!不要恐惧!不要怀疑!你们要相信,我们是不可战胜!因为我们不仅为自己而战,也为天下万民而战!我们的背后,是全天下的百姓!想想我们曾经吃得苦,想想那些受人压迫,摇尾乞怜只能得到一口饭的日子!想想那些大人物一个不高兴就能让我们家破人亡的日子!我们受够了!我们拿起武器,就是为了不再吃苦,不再被压迫,不再摇尾乞怜!我们要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我们想要的生活!我们的妻女不再被权贵凌辱,我们的子孙不再被权贵奴役!今天的失败,给我们提了个醒!那就是我们的敌人极其强大!极其残忍!我们要磨快自己的刀!强健自己的筋骨!武装自己的头脑!我们一定能赢得最后的胜利!!!我们是不可战胜的!”
“必胜!必胜!必胜!”
士兵们振臂高呼,士气高涨。
稳住了军心,也就控制住了队伍。郭松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作为一个将军,在战败时,最应该担忧的,不是来自上级的惩罚,而是士兵的哗变!没有人会追随一个懦夫!没有人会相信一个软蛋!哪怕面对如此惨败,也必须告诉士兵,他们的将军依然抱有战无不胜的决心!依然是他们最值得信赖的人!
撤军进行的很顺利,没有混乱与惶恐。
郭松骑在马背上,回望着朝阳下的下曲阳县城,眉头紧锁。这一场战斗,是他从未设想过的。在见到守军指挥官拿出火枪的瞬间,他便明白为何公孙瓒会战败。这个对手不是黄巾贼,而是一个穿越者,一个拥有火药技术的穿越者。
郭松不懂枪械,他上辈子唯一碰的枪,是大学军训实弹练习时使用的步枪。虽然对枪械知之甚少,可作为现代人,一些入门级的概念还是有的。光是那一根笔直的,圆润的钢管,就不是这个时代的冶铁技术能够打造出来的。
郭松在西柏亭组建的设备,已经领先汉末至少三百年以上,保底也是唐宋的水准。可就是这样,要锻造一根钢管,也是完全做不到的!就连倒模都做不到!
对方的枪械水平不算高,只是火枪的水平,大概率是单发。在子弹铁丸之外,还有很多碎铁片。这种装弹方式,与其说是枪械,更接近明清时期使用的“火铳”。
“奶奶的,在中世纪使用火药,这特么穿越也太犯规了吧!老子穿越过来,两个爹妈都死了,半个金手指都没见着!人比人气死人啊!”
另一边,下曲阳县的指挥官绑着绷带坐在椅子上,听着下属汇报的军情。
“为天下万民?哼!果然,我们是同类。”
“爹。”门口冲进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快步跑到指挥官面前,担忧道:“你怎么伤的这么重?要不要紧?”
指挥官笑道:“你看我生龙活虎的,哪里有事?”
少年不解道:“爹,我听说西柏亭郭夫子是名扬天下的名师,仁义之师,百姓归之如水。我们不要和他打了!”
“天真!”指挥官板起脸,严肃道:“这是战争!战争就是你死我活,没有其他选择!他的确名扬天下,我也听说过,也想过把你送到他门下读书。但是,他已经背叛了自己的阶级!他已经向地主阶级投降了!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为天下百姓说话的!”
少年反驳道:“前两天才听说郭夫子斩首了一大批士绅,连自己家族的真定郭氏都因为贪赃枉法被枭首示众了!”
“这都是权谋,是奸计!”指挥官气得不行,偏偏身上有伤,发作不得,道:“你先下去,等爹伤好了再说。”
“是。”少年带着不服气的脸离开。
指挥官唯有一声叹息,闭上眼睛,又回到了昨夜的战场,在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他知道,他有同类了。一个和他一样,来自于未来世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气息的人。是啊,他们曾生活在一个富足而闲适的国度,那是无数的先辈用鲜血与汗水换来的五千年未有的黄金时代。
让他们来到这里,犹如一个白领被丢进了野生动物园的笼子里。
“他也彷徨过吧?我们是汉族,而这是汉朝。”对于这个王朝,他的内心是复杂的,强汉盛唐,这是每一个汉族人都为之骄傲的时代。可当他真的出现在这里,除了推翻这个时代之外,再无他求。
“红旗卷起农奴戟,黑手高悬霸主鞭。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指挥官喃喃地念着,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一片沙场,那些为国而战,守卫边陲的日子。烈日风雪,却不能动摇他分毫,他很清楚,自己的背后是一片怎样的土地,他手中的钢枪捍卫着什么。
“不过是从头再来。”指挥官站起身,吩咐属下,“巡视城内,以防出现异动。那些牺牲的兄弟,给他们发放抚恤金,宽慰他们的家人,不得有误。”
“遵命。”
指挥官撑着拐杖,走出大堂,遥望着西北房的天空,那是真定县的方向。微笑道:“来吧,让我看看你能不能为天下万民而战吧!”
回到真定县,郭松立刻重整队伍,为下一场战斗做准备。屁股还没坐稳,钟离权递上一份报告。就在后勤部队率先返回真定县,带回了前线战败的消息之后,真定县内发生了暴动,少数士绅联合起来,带着私兵意图夺权。
“谁带的头?”
“刘家宗室。”
“杀了就是。”
郭松面无表情的下达了命令,缓缓地走向后院,道:“以后这种事情,不要给他们面对我的机会。”
钟离权担忧道:“我们若杀了宗室,只怕会导致大量批评!他们家并不算远亲。”
“笨!”郭松教训道:“罗大志的政治班是干什么的?要罪名,要多少有多少!”
钟离权点点头,“诺。”
又是人头滚滚。郭松记不清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这条道路上,每一步,都是血债累累。“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任何的反对,所有的指责,全部的愧疚,他都必须承受下来,并继续向前,决不后退!
“夫君。”甄姜轻抚着他的脸颊,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空洞的左眼,难过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谈不上不小心,就是冒进了而已,敌人拥有出乎我想象的武器。”郭松露出微笑,让她放宽心,安慰道:“我这不是好好地活着回来了么?下次不会了。”
“唉。”甄姜叹了口气,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道:“为了咱们娘俩,你辛苦了。”
“不辛苦。”郭松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道:“为了你们,一切都是值得的。我一定会做到的,会让我们的儿女生活在一个全新的时代。”
甄姜依偎在他“我相信你。”